蘑菇西施散文隨筆

菜市場有我不少點頭之交，我每天去買菜，他們每天守着攤子，一來二去，天長日久，便熟了。他們不知道我叫什麼，我自然也不清楚他們姓甚名誰，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見面時默契地點點頭，或者給對方送上一個親切的微笑。偶爾在挑菜或者找零錢的時候，我們還會聊聊物價、霧霾，交流一下育兒心得、水煮魚的幾種做法。

我不太喜歡吃肉，平日基本以素食為主，所以常去買蘑菇和豆製品。賣蘑菇的是一箇中年女人，她臉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從左臉頰一直延伸到耳根後面。雖然容貌不美，但她的蘑菇非常緊俏。她在菜市場沒有固定的攤位，每天早上來，不到中午兩大簍子蘑菇就被搶光了。她的蘑菇新鮮乾爽，不管做湯還是清炒，味道都極其鮮美。

賣菜賺的就是個辛苦錢，起早貪黑，風吹日曬，冬天北風肆虐，夏日驕陽似火，能承受這份辛苦的，必定是家境貧苦為生活所迫。我有次和她聊起來，她説兒子在重點高中讀高三，成績很好；老公在小區裏當保安，活不重，還能照應家。她種蘑菇好多年了，雖然辛苦，但幹得時間長了，有感情，每天按部就班地過着，也挺好。家裏還有婆婆，前年摔了一跤後就癱在牀上起不來了，全靠她端屎倒尿地照顧……

我暗想，果不其然，她雖沒説家境有多窘迫，但順着她的話往深處想想：兒子要讀大學了，正是花錢的時候；老公當保安，薪水自然不高；婆婆癱瘓在牀，天長日久地照顧一個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種蘑菇賣蘑菇，也是為了貼補家用迫不得已吧。人到中年，生活不易啊。

以後我去買菜，只要看到她在，就一定去買幾斤她的蘑菇。

後來有一次和旁邊賣豆腐的.大嬸聊起來，説到她的狀況，賣豆腐的大嬸笑笑説，這你可想錯了，她是我們整個市場裏最富的。她家在郊區，前兩年趕上徵遷，分了五套房子呢，還賠了一大筆徵遷補償款……她有多富你想得出來嗎？

我驚訝不已。在這個以炫富為榮的時代，像她這樣守着鉅額財富，依然保持本真堅守內心、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地賣她的蘑菇，得需要多大的定力啊。

再去買她的蘑菇，和她開玩笑説，沒想到身邊還有你這樣深藏不露的大富翁。她笑笑，平靜地説，什麼富不富的，不過是趕巧了。雖然手裏有了點錢，可日子該咋過還得咋過。種蘑菇賣蘑菇十幾年了，真不幹了還能幹啥？天天喝茶打麻將？不習慣。再説，我對那些蘑菇都有感情了，從前是為了謀生，現在則是為了愛好。

這世界上，有錢人很多，但有了錢後仍然能堅守初心，享受這種單純的快樂的，很少。她不漂亮，也不年輕了，但因為這份堅守，因為這份樸素的快樂，我把蘑菇西施的美稱送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