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碟吧散文

再次回到長安時發現曾經繁華一時的錦廈步行街荒涼蕭條，路上行人稀少，街道商鋪鳳毛麟角，但依然還有幾家碟吧在營業，裏面的客人卻寥寥無幾。

2008年的金融風暴使步行街附近的大廠倒閉了很多，沒有關門的也重新整合資金，在政府規劃的範圍內小打小鬧，招收幾十號人馬小心翼翼的經營着。這些人羣並不能造就昔日的輝煌景象，衰退後的步行街不僅人流大打折扣，而且雜草叢生，高大氣派的門樓和匠心獨運的花籃也都不翼而飛。

前年暑假有一批暑假工來廠裏打工，其中有一個河南的男孩經常喜歡和我玩。那時我住宿舍電腦沒能聯網，常常是寫好小説再去網吧上傳。他喜歡打遊戲，但因為年齡不夠被限制，只好到步行街的`碟吧去。碟吧還是老樣子，只是多了幾台網速比蝸牛還要慢的電腦。為了能夠在一起玩他邀請了我幾次，我只好無奈地去了。

剛去廣東的那幾年是碟吧最盛行，生意最好的時期，步行街和商貿城以及工廠附近遍地都是。不過有兩種場合，一種是隨便搭個帳篷什麼的，屬於露天室經營；另外一種是老闆自己租的房間，總共兩層，底下一層並排放着幾張自制的桌子和幾條在二手市場淘來的破爛沙發。桌子上每隔一小段就放着一台老式的14寸大屁股彩電，旁邊插着一台舊VCD。在這裏看碟每張一塊錢，客人可以隨便在門口的木架上選擇。無論颳風下雨還是上班週末總是人員爆滿，有的人甚至為了能夠看到新上映的片子（其實影院早就下線了）不惜走幾公里到別的碟吧去看。

那年頭一個月一千多塊錢工資，還有很多人每個月只能拿到幾百元，偶爾上一次網算是了不得的事，那時候東莞的網吧每小時收費2.5元，我們的加班費每小時2.34元。在這樣的狀況下聰明的商人們發現了碟吧這個商機，自己賺了錢也方便了無數窮苦的打工者。

二樓是要順着一道寬約50公分的木質樓梯往上爬，上面用簡單的木板隔開幾個或十幾個小房間，難聞的氣味迎面而來。這裏算是雅間了，常常有三五個關係要好的朋友或者一對小情侶會選擇二樓。“雅間”與一樓相比明顯收費要高很多，一張碟十元，留宿過夜也是十元，碟片可以隨便看。

我有幾個朋友從我們廠出來後找不到工作，也住不起旅店，就選擇了每晚十元的碟吧。我常常會在放假期間跑去看電影，加上我一共四個人，兩個坐在牀邊，另外兩個必須坐在牀上，否則只能站在門外聽聲音了。我記得當時正在看李連杰主演的《冒險王》，忽然隔壁牆板晃動，男女之聲大作，我們都豎起耳朵聆聽，一個傢伙直接把電視按成靜音。另外一個發現牀上幾公分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孔，高興之餘就將眼睛湊了上去，剛到跟前卻發現孔裏多了一團棉花。我們幾個哈哈大笑，隔壁猛踹了一下隔板就沒有之前的嗨聲了。

我説這真是個不錯的地方，你們既能看電影有能看現場直播，多住幾天不上班也沒事。一個傢伙説你以為天天都有人在這裏啪啪啊，這次是運氣好。另外一個説，那不行，錢不能白掏了，得找老闆換個房間。幾個人一起鬨便下了木樓梯，嘴上這麼説下了樓卻打算去吃飯。走到門口又有人進來，看見老闆挎着小包在給另外一對情侶找錢，就問：“老闆這裏有沒有碟看?”

這時對情侶已經出了門，聽到這話我們四人和老闆同時笑了，這不是廢話嗎？老闆畢竟是生意人，和氣生財，笑着説：“看什麼碟你自己選，都在架子上。”

那男孩也有十七八歲，黑乎乎的一張臉，比我還要瘦。朝門口碟架上望了一眼有些失落。老闆説：“怎麼，要看什麼類型的，新出來的也有，你説我給你找。”

男孩低下頭摳手指甲，支支唔唔的説：“不是這裏那種，是其它那種。”

我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這傢伙來究竟是幹什麼的，見老闆的臉上已經顯現出一些不耐煩了，真怕直接將他掃地出門。我還在鬱悶費解時幾個朋友竟“噗”的笑了，這一笑老闆也跟着露出了微笑，説：“這有什麼，你直接説要A碟就行了，還難為情的跟女孩一樣。現在的年輕人都開放，別説你是大老爺們，上次都有女孩子專門來找我要看這個裏。”誰都知道這是老闆在説笑話，可那傢伙居然害羞的一句話都不再説了。

老闆進到內室拿出一個塑料盒子，熟練的打開蓋子。拿出一大堆沒有包裝的碟片，上面都是“福利”。

“十塊錢，這張是新碟，場面絕對震撼，給！”

那傢伙像丟了魂似的走過去拿了碟就準備上樓，老闆立刻喊住：“錢還沒給！”

男孩又轉回身子，尷尬地笑了笑，掏出皺巴巴的十塊錢遞給老闆，瞄了我們一眼就飛快地上樓了。

我們一路都在談論剛才的事，笑得不可開交。

我也曾和另外一個要好的朋友去露天碟吧看了好幾天的《劍魔獨孤求敗》，輪流請客，每次只看一集。盒裝的VCD二十集看完需要二十塊，但買一整盒卻需要一百多。男生都插着耳機看《天下第一》，女孩子都在看《放羊的星星》。不時就會聽到叫喊聲“老闆。碟子怎麼又卡住了”、“老闆，這碟花的厲害，給我換一張”。老闆一個個解決問題，不是拿洗潔劑清洗就是在衣服上蹭，但多數還是重新換過。

過了一年多VCD已經被DVD所取代，卡碟花碟的問題總算得到了改善。其它東西卻照舊，還是那張桌子，那條沙發，那台大屁股電視機；還會有人往樓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