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凜漁舟散文詩
1
季節是不容置疑的。
秋在夜色中悄悄的隨弦月掛上天空了。
天空,到了秋天,怎麼就那麼高遠呢。
田壠不言語,靜靜地躺着,不再傳送生長的聲音。
蛙兒不出來了,水涼了,誰還喜歡夜半的歌唱?
我的頭髮散開,鋪開在柔軟的枕上。
不尋找那不小心丟了的幾根吧。
丟就丟了,一同丟了的,還有它曾經附着的今時今日一絲絲的記憶。
抬眼,窗子隔着家與天空。
微風若有若無。
這樣的時候,不知那遠方的汽笛聲中,隱着多少人急急奔赴的腳步?一個店,一段橋,是必經還是歸宿?前瞻或回望,其實都只是一個小小的停駐,很多白天與夜晚還苦苦等在生命的途中。
卧在巢的鳥兒,伏下翅膀,小小的毛茸茸的身體,睡在樹的手掌中。樹,睡在土地的胸上。土地,睡在哪裏呢?
2
預期永遠比相遇更為渺茫。
而太多的相遇,總是在預期範圍之外,或早或遲,或遠或近。
人就這樣看着,退不回去,趕不上來。
星星從碎布窗簾上探進頭來,它想看看我是否仍有想念嗎。
小小的星星,象一些沒有規則的文字,閃着,不知要把光亮給誰看。
拉上簾布,默默地告訴它,有一些守望,此生已不能擔當;有一些時候,一線之隔,就是萬水千山。
病了,就悄悄的蒙上被子,小小的空間,擁擠而空曠。
呼吸象一條擱淺的小魚,一半是沙灘,一半是海水。
一側身,就是前世今生。
閉上眼睛,想象中的遙山遠水都退後吧,誘惑的旌旗倒在睫毛之外。讓我散開所有的關節,不再聚攏與支撐。
體温升上來的時候,骨頭有些冷。
很認真的體會着酸與痛的感覺,就會慢慢的把一個人,炭化成虛無。
3
你又要走了。
整整一個下午,我們都貼近地坐着。象一棵樹對一片葉子的.牽掛。或者,是一片葉子對另一片葉子的叮囑。
三姐,我們手拉手的小時候,不能再回來了。
我想和你回到鄉下去,你帶着我,在村頭的樹下捉蝴蝶,毛毛蟲不會嚇到我們,我們身後還有那麼多的表哥表弟啊,他們是我們的小時候英雄。
好大的一家人,都從姥姥的家裏,分出來了。那不能阻擋的春夏秋冬,帶着我們,走的如此緩慢,又如此的急促。
三姐,你還是那麼漂亮,可是,我們都要老了。
你的母親和我的母親,比我們小時候認識的姥姥,還要老了。
喝一杯酒,眼淚想出來,又咽回去。
我們的眼睛,只用來珍惜眼前的時光吧,心中的,且深深的藏起來。經年之後,我們滿目迷離,看着我們的孩子在桌上推杯換盞。而我們就像現在我們的母親,坐着搖椅,吃着一點水果,慢慢地搖。多少懷想都已經是心上的沙雕,經不起震動的,就不要震動了吧。三姐,我們就這樣,偎着,把時光的水勉強地隔在身體之外,只一秒也是好的。
4
清凜的光落在手上,我在異地,一下一下地伸手接着。
樓下走動的影子,用傘罩着。她面容平靜,兀自做着歸人。
一片片花朵開放得很豔麗,盡情的展示凋零前的美。
誰説,在最美的時候分別。
有些驚心動魄,但這是理智的。記住美的,是對自己及別人的一種成全。
一生中,能有幾次真正的成全?讓彼與此都能把淚水看成是最後的焰火。
塵埃落地之前,轉身而去,不要回頭,不要讓晚風牽住衣袖。
荒山大漠從此收進心中,一聲聲晨鐘暮鼓,象搗衣的槌,漸漸只留下平展展一片繭性的乾淨與單調。
5
清凜的光跳在這些孤獨行走的字上。
字不會有腳印,有的只是心上的痕。
遠方的海島,將要點亮燈火了。圓圓的,一盞盞,次遞亮起在目及之處。
小小的光亮,排列的那麼長。最後的更加的小了,小到看不清。看不清的,是不是都只是一個夢?
不能數盡的夢,在掌紋中順延開來,手指有些痛了。
握下誰的手,能輸出一點點的感應?
深深低頭,不再言語。
清凜的光,把人放在暈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