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靈感-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2.02W

我的母親出生在大同縣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個子不高,扎着馬尾辮,大大的眼睛,臉上總洋溢着笑容。村莊因山峯清秀,泉水淙淙,土地肥沃而得名“清泉村”,住着百户人家,房屋都圍塘而建,錯落有致。村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水塘,一顆碩大的槐樹歷經歲月的洗禮聳立在水塘的西陲,枝繁葉茂,遮陰蔽日。

母親的靈感-抒情散文

午休的人們常在樹下扎堆閒聊、乘涼,去除下地勞動的疲憊。出羣歸來的羊羣有的頂着炎熱閒卧在水塘邊反芻,嘴裏不時嚼着從胃裏返出的青草,津津有味;有的緊閉着雙眼,耳朵不時的撲打着盯着眼垢的蒼蠅,頭一晃一晃,擺來擺去,悠閒自在,躲在樹下納涼;有的直接被趕下水塘,仰着頭做着百米衝刺,蓬鬆的毛皮被水浸透,上岸後顫抖着擺動濕透的身體,抖落的水珠濺落一地,一股土和羊身獨有的混合味道撲面而來,刺激着人們的嗅覺;有的羊被羊倌用鐵質的梳子鑿下雪白的羊毛,一動不動,撓着癢舒服的享受着,不時蠻蠻的哼叫着;有的長着雙角的頭羊不甘勞累,發着情在追逐着温順而禿角的母羊,讓抱團休憩的羊羣不時亂了方寸四散奔跑;有的下羔的小羊紮在母羊的腋下吮吸着甘甜的乳汁,盼望自己快點長大。母親家就坐落在水塘的正北一條狹長巷道的深處,門樓朝南,巷道兩邊的兩户人家門樓東西相對。

我的母親從小老天就賦予她一種超人的能力,這種能力在她走過的人生道路和現實實踐中得到了真切的驗證。這種遠見,不是迷信,卻真實發生;這種預言,不是周公,卻真實存在,父親親切的稱呼母親為“夢先生”。

閒暇的時候常和母親坐在一起閒聊,談説起她走過的漫漫長路,遇到的離奇故事,曲曲折折,風風雨雨,耐人尋味,如神話般充滿着傳奇的色彩。每每講起母親都津津樂道、不厭其煩,動容時或笑逐顏開、或唏噓不已、或揮淚如雨,這所有的點滴讓我無不對母親充滿欽佩和敬意。

夏日的午後,母親正在和兩個青梅竹馬的女夥伴在水塘邊玩耍,街上沒有行人,炙熱的陽光燒烤着大地。一陣旋風就地而起,緊跟着看見一個騎着白馬,頭戴黑色瓜皮帽,身着藍袍手拿搖扇的老人,迎風站在巷口。她們三個小夥伴從來沒有看到這如此打扮騎着高頭大馬的古人,起身就追了過去。那位老人看有人追來就直接騎馬跑進了巷子裏,巷子裏三個門只有西邊和母親住的門開着,老人順着近道就進了西邊這户人家。待追進院子裏風停人無。一次偶然的`邂逅,數年後西邊的這户人家人丁興旺,兄弟幾人有的當隊長,有的當村支書,女的嫁了個女婿是縣裏響噹噹的人物。而母親家卻家境日漸衰落,老爺肚疼了一輩子,兄弟間連遭不幸,大舅大連高專畢業留校被六二壓到煤礦,煤礦發生爆炸差點送命,二舅肺結核、三舅肺癆因病相繼去世,四舅貪玩摔斷了胳膊,胳膊成了永久的殘廢,五舅送人後又要了回來才逃過厄運,母親説二舅和三舅都是家裏的人才可惜英年早逝。傍晚在窯洞裏母親獨自一人拉着風箱,呼塔呼塔做着晚飯,時常看到桌子上的煤油燈的火苗,時而上串衝到窯頂時而又從窯頂串下恢復原狀,呼哧呼哧,滋滋作響,讓人感到害怕和恐懼。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聽到窗外烏帶帶烏帶帶的哭聲,那哭聲清晰放佛就在耳邊,不一會漸漸地向遠處飄去,等到天明就會得知村中有人死去,這一切讓母親百思不得其解。她常説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聲音。

母親一年年長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經我們村的五鐵匠説媒,母親嫁到了我們下莊村一個土改後富農的孫子。雖説家裏成分不好,日子過得清苦,常受姥爺家接濟才勉強度日,不經意間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除了白天下地勞動,晚上母親利用閒暇時間做裁縫掙點零花錢,窮日子也過得其樂融融。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颳遍華夏大地,教育制度改革深得民心。父親作為知識分子也想擺脱貧困,走出這個讓他一生都難以忘卻,給了他抑鬱、無奈、傷痛的村莊,報名參加到恢復大學聯考的行列中來,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參加完宣傳隊排練還要點上煤油燈,秉燭夜學。第一次到縣裏參加考試回來,父親和母親説怕耽誤考試去的早了,一直在教室外等候,天太冷了準備點火暖身,在抓柴火的時候抓到了大糞,真晦氣。接着父親笑着對母親説:“夢先生”你做夢靈驗,你夢到了什麼沒有啊。母親説我啥也沒有夢到,你抓到了大糞怎麼能考住啊。結果和他一起參加考試的宋安考住了而父親落榜了。為了改變命運,父親又伏案夜讀,總結經驗,重新再來。第二次參加縣裏的民辦老師考試,考試回來的當天晚上,母親做了一個夢,夢裏清楚的記得,一輛白色的汽車把父親拉着向北而去。事實證明,父親的錄取通知書讓我們村北上莊學校熱心的校長把潔白紙片的通知書代為取走了,父親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民辦教師

父親從教不知不覺半年多了,讓我們這個貧窮的家庭也過上了好光景,父親教書育人,母親一邊下地幹活一邊兼做着裁縫,生活過得其樂融融。有一天母親又做了一個夢,夢到拖拉機把我們一家拉到了一個村莊,院中五間掛麪窯,門前留着長流水,我們兄妹三人吃着甜香的果子甜蜜的進入夢鄉。沒過幾日,父親和遠在周士莊公社一直想回村教書的一位女教師進行了工作互調。我們正如母親的預言一樣,坐着拖拉機來到了母親夢境中的村落,我們一家落户散岔村。我們居住的窯洞,門前的長流水也和夢中一模一樣,窯洞五間,我們一家用了靠西的兩間,一間我們居住,一間做了庫房;長流水是村子裏沒有機井,村民方便吃水從山澗中引下的泉水;我們吃的果子樹漫山遍野,一片片,一溝溝。母親的夢境變成了現實。

父親從教幾十年來,始終堅守採梁山區教學一線,情灑山村孩子,走遍了大大小小的村落,我們也隨着年輪一個個的長大。民辦老師的窘迫,逼着母親當過裁縫,做過油匠,種過田地,賣過冰棍,縫過技巧鞋,帽廠打過工,含辛茹苦,不知疲倦,把我們撫養成人。姐姐考上師範,我上了中專,妹妹學了裁縫。就在我畢業之際,母親做了一個夢,夢到有貴人相助,要雙喜臨門。果不其然我分配了工作,父親民辦老師轉正,真是雙喜臨門,母親的預言又一次得到了驗證。

母親現在老了,每天在幸福中度日,上午老兩口去公園唱唱歌,跳跳操,下午母親看看電視,拉拉家常,父親在屋內拉着手風琴,琴聲悠揚,抑揚頓挫。母親常説這是上天賦予她先知先覺的靈感,這是她一生的財富,一輩子值得去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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