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舉動大質量抒情散文
天陰了好些日子，今天下午終於露出了笑臉。冬日暖陽讓人倍感舒服，勝過出門撿到寶，勝過朋友請吃大餐，勝過聽到讚揚自己的話。心情像冰雪融化的池塘，水光瀲灩。做點兒事吧，可不要辜負這陽光燦爛的心情。也確實有幾件事不得不辦了，日子都在撓我的肺抓我的心。出發吧！別急，先看東西準備齊沒有，不然就會多跑路，甚至影響心情，來個無情的晴轉多雲。文件夾、水性筆、空白A4紙、零錢……大的小的都向我報了到，出門嘍。
一路順水順風，所有事情都做成功。爽，心裏像吃了蜜似的，甜。走在路上，風冷颼颼的，但我的心卻如沐春風。高興，去成衣店定製一件衣服吧，許久沒定做衣服了，也只有新衣服才能裝扮我甜蜜的心情。扭着飄飄然的身子，哼着不着調的曲子，一路走去，彷彿喝了二兩小酒。
很快，好像就在想去成衣店的下一秒，我出現在店門口。往店裏一瞧，喲，熱鬧！老闆正聚精會神地製版裁剪布料，時而在紙樣上描畫，時而在布料上裁剪，一絲不苟；老闆娘正一會兒在布料上比劃，一會兒拿上成衣誇讚，一會兒和顧客討價還價，精明能幹；一個年輕秀美的女工正在縫製衣服，動作明快，技藝嫻熟，活像魔術師，衣服在縫紉機上，她靈巧的手下，倏忽而成：他們忙得不亦樂乎。顧客不時進出，店裏的顧客有看樣衣的，有挑選布料的，有討論款式的，沒有一個閒着。陽光下，人們心暖和了，也活躍了。
我飄進店去，和老闆打了招呼便和他聊起來。老闆是我一個老朋友，五十歲左右，瘦高個兒，目光清亮，健談，我每次去都會和他天南海北地侃，但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因為他有一心多用的本領。老闆和我聊了幾句就又裁起布料來。他在粘貼好的廢報紙上畫圖樣，只見他一會兒用直尺畫，一會兒用彎曲的'尺子畫；一會兒畫直線，一會兒畫曲線；有時一次畫成一條線，有時好幾次才畫成一條線；有時幾條線一氣呵成，有時停停畫畫好久才畫幾條線……到他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幾千斤重物時，我一看，一件衣服的圖樣畫好了。直線剛直，曲線柔順，組合在一起就生成了漂亮的圖樣，一件漂亮合體的衣服呼之欲出。
我本以為這樣就完了，該按圖樣裁剪布料了，完了我好訂衣服。誰知老闆又拿出一個本子，像變魔法一樣找到一組數據和圖樣比對起來，慢慢地，好像處在時間之外。好不容易比對完了，他又拿起圖樣左看看右瞧瞧，比欣賞自己可愛的孩子還投入，真“囉嗦”。最後他才按照圖樣小心翼翼地裁剪起布料來，閉着嘴，瞪着眼，屏住氣，有點老可愛。
老闆娘空了，過來和我拉家常，我卻意在老闆。當老闆一裁完衣服我就趕緊説：“我要做一件衣服，先給我量量尺寸。”老闆只是看了看我，沒動。“怎麼啦？”我想。老闆又看了我一眼才慢悠悠地説：“不用量，我有你的尺寸，況且你又沒長胖。”“不會吧！”我不相信，雲遮霧繞的，“我可是三年前在你這裏訂做過衣服。”
老闆轉身進入店鋪後面的小屋，拿出一個微微泛黃的本子，很快翻到一頁，指着一段文字對我説：“你看。”我看着自己的名字，訂做衣服的時間，還有自己的尺寸，真是日出霧散。我有些訝異，小聲説道：“三年前的記錄本都還在，好收藏。”“顧客訂做衣服的記錄本我都保存着，這有很多好處，可以方便顧客電話訂做衣服，可以方便給顧客修改不合身的衣服，可以讓顧客瞭解自己身材情況，呵呵。”老闆的話語進入我的耳朵，但我卻沒法招呼，因為一句話跳進了我的大腦，它是“小舉動，好習慣”；一件往事在我的心裏浮現。
十幾年前了。一天，我去街上理髮，聽説在一個小巷裏有個小夥子，他理髮的手藝沒得説的。我眾裏尋他千百度，突然找到，他只是一個街邊理髮的，行當也很簡陋，一面一尺見方的鏡子，一把木椅子，一個裝工具的小箱子，一個蜂窩煤爐子，爐子上一個半大鋁鍋燒着熱水，一張獨凳子上一個瓷盆，瓷盆裏一隻皂角。他長得胖胖的，臉又大，看上去憨憨的。我不想在他這裏理髮了，以前被一個街邊理髮師剪了個亂雞窩，害得我好幾天都不敢出門。我正轉身要走，“走好，別忘了您的東西！”一句很貼心的話闖進我的耳朵，我扭頭一看，一個年輕人理好發，就像去約會，很愜意地走了。旁邊的三根條凳上還坐着好幾個人排隊等候，悠閒地説着話，又不時有人加入。我一隻腳要走，一隻又想留下試試。走，試試；走，試試……兩個念頭在我的頭腦裏鏖戰，最終，我還是留了下來。
七八個人理完髮，笑着説着走了。輪到我了，我的心裏忐忑不安，真擔心悲劇重演。遲遲疑疑坐上了椅子，晃晃悠悠心懸着，怎麼辦？乾脆閉着眼睛，任由師傅去擺弄，把命運交給絢爛的陽光。咔咔咔，一陣剪子的輕響；嘩嘩譁，一陣熱水的沖洗，該修面了，要刮鬍子了，我睜開了眼睛，我的命運我作主。往鏡子裏一瞧，喲嗬，那個小夥子挺帥的嘛，是哪張畫裏出來的？再看師傅，她正把一張帕子放熱水裏燙，然後放我鬍子上敷，接着往我的鬍子上打泡泡，再接着拿出一張雪白的餐巾紙放在旁邊開始刮鬍子，每刮幾下他都把刮下來的髒東西揩在餐巾紙上。將刮下來的髒東西揩在餐巾紙上，我生平只在他那裏碰見，其他的都是把刮下來的髒東西要麼揩帕子上，要麼揩地上。好習慣，我心裏讚歎道。修完面，一陣力度適中的按摩後，理髮結束。我很舒心地給了錢，很舒心地離開，很舒心自己選擇留下。
歷史總是充滿巧合的，它讓人們記住很多東西。今天的事和十年前的事有很多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小小的一些舉動，總能讓人舒心，讓人感動。
訂好衣服和老闆道了別便往回走，我的大腦像旋轉的輪子。我在想，事前檢查東西齊了沒，畫完圖樣還仔細核對，保存訂衣記錄本，準備擦刮胡刀的紙巾，這些都是小小的舉動，然而小舉動做成一種習慣就會形成一種好品質，好品質傳揚開去就是優秀傳統。“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做大事得從小事做起，聖人只做小事卻可成就大賢大能。凡夫俗子，只要能做好手頭的小事，也能成就大品質，超凡入聖。大道無痕，困於粗疏；大道有痕，在於忽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