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石頭優美散文

來源:文萃谷 1.35W

不止一次去過石塘湖,仍然記得,2001年夏天裏的一顆石頭被我拾起。走下拾起那顆石頭的灘地,來到湖邊,立定,吸氣,右腳後撤一步,揚起胳膊,猛勁扣腕,石頭奮力飛向湖面,我看見了平靜的湖面泛起了漣漪。那湖水的盪漾,自石頭入水那一刻開始,在一圈一圈地向外伸展,帶起的波浪雖是微弱,卻也波光粼粼地湧到了湖心螺絲山的岸邊。

湖底的石頭優美散文

一隻正在點水的蜻蜓,顯然由於這顆石頭的入水受到了驚嚇,卻不見飛離水面,竟抖動着翅鞘停在軟木塞上了。紅蜻蜓是什麼時間飛過來的?暖壺軟木塞又是從哪兒漂過來的?這兩樣東西,剛才我為什麼都沒看見?視野中遼闊的湖水,隨着湖水的盪漾而上下跳動的軟木塞,暫時駐足於漂浮之物上的紅蜻蜓,它們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在湖水的波光裏,都變得有些迷離,有些扎人眼睛……

———這只是一件今天我必須去用力想,才能想起來的事情。如果沒有2011年1月19日12時零7分的安慶地震,這樣的“記憶”對於我,是不會成為“記憶”的。因為事情已過去十年,並且過於平常,沒有理由讓我去“記住”它,併成為自己“記憶”的一部分。因而也不存在我要以“用力想”的方式,去想起這件事。

“用力想”,在此時、在我這裏,是針對想起這件事情的細節而言。實際上,想起十年前夏天的那顆石頭,是在安慶地震發生後的第三天———當本地電視台22日晚間播出的新聞,確定安慶地震震源中心是來自於石塘湖湖底時,那個當時我覺得不具有任何意義“扔石頭”的情節與“石塘湖”這個地名,就一下子跳到我的面前,其中的細節也在我“用力想”之後,一一地浮現在腦海裏,並鮮活起來,最終與今天的石塘湖緊密地交織在一起、重疊在一起,變得複雜而難以陳述了。石塘湖我去過幾次,但2001年夏季的石塘湖我只去過一次,如果不是這次的安慶地震,並且是來自於震源中心石塘湖湖底的安慶地震,我早已將十年前扔過石頭的那個石塘湖忘記。

2011年1月19日的'天氣很冷,城市背陰之處殘存的積雪還未完全消融,北風凜冽,天空又陰沉得像是要下雪。發生在這個時間中的地震,與媒體報道過的其它地震一樣,突如其來地毫無徵兆,地震就在午餐的時刻來到。其時,我和女兒萌欣,突然間停住了食物的咀嚼,因為,我和她都聽到了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傳來,那種“轟隆隆”的聲音,雖然非常接近於安慶天空經常飛過各種飛機的轟鳴,卻少了渦流發動機的響亮,它沉悶,潮濕,極具撼天動地的力量,像是巨大而笨重的履帶坦克車怒吼着在爬坡。

我們面面相覷,將驚恐與隨之而來的困惑寫在了臉上。天花板的吊燈在搖晃,腳下的樓板在抖顫,兩米長的餐桌剎那間有了幾釐米的橫向位移,我感覺到了暈眩,心跳加快,抬腳向窗口走去,兩腿卻像是被誰抽去許多氣力。“轟隆隆”的聲音其實出現過兩次,第一次與第二次間隔時間有六、七秒鐘,但後一次的能量要衰減了許多。在我向窗外天空望去的時候,萌欣向我喊道:地震了!是地震了!

是地震了,門外傳來人們跑下樓梯紛亂的腳步聲。萌欣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我讓過她的眼神,抬手看了下表,此時已是12:12。家居於鬧市中心,四周皆是高樓大廈,舉目之處的空曠,只有樓頂上的那片天空,在那兒,我看見一羣鴿子在盤旋。那時候,這樣想過,即使災難真要來臨,我們既無時間,也無處可避。我對女兒説,是地震了。管它的,我們繼續吃飯。

“繼續吃飯”是所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必須履行的責任,也是那個正午,我和很多人做出的選擇。

穀雨季節裏的湖水清澈明亮,它不依賴於我和任何人的描述仍在那裏盪漾。墜落在湖底的那顆石頭,今天肯定還在地震之後石塘湖的湖底。我還想過,在地震發生的那一刻,湖水也許已經有了渾濁,湖底泥沙的翻滾一定是劇烈的、盛大的,有可能改變十年前那顆石頭落入湖底的位置,甚至沒入泥沙之中,但我扔出的那顆石頭依然會留在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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