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經典散文

又是一年的中秋了。天有些涼意。清晨，霧氣襲擊了北京。雨零星地開始下了。不大。地面潮潮的。着一襲素雅裹身長裙，搭配絲質淡粉長圍巾，驅車行駛在街邊。因了傳統的節日，三環和二環主路，車漸漸地多了，小心謹慎地開着車。雨漸漸密了，雨滴很快濺滿擋風玻璃。

中秋，傳統的文化節日。如今有了一天的假期。告別日常的緊張忙碌，得以喘息。

街邊。加工毛衣的小店。開了一年時間。每次經過，不由自主望向門前擺放的毛衣款式，顏色。喜歡湖藍毛衣。愛上湖藍，源於她。她把湖藍穿得那樣驚豔。如今，年輕的她早已長眠。經營小店的，是一個帶着眼鏡，很斯文，微胖的男子，告訴我羊毛和羊絨線的價格。我説，我喜歡湖藍，可是，擺放的樣品，怎麼沒有鮮亮的湖藍線？他在櫃枱為我尋找樣品，一個紙夾裏，擺滿各種顏色線的標本。唯獨沒有湖藍。他説，這種顏色不好上色。他看着我微笑，並沒有因了我的遺憾露出不快。喜歡她，喜歡湖藍，安靜的色彩。喜歡的人去了，留下湖藍。湖藍，是她。美麗的女子，紅顏薄命。

菜市場，並沒有因為秋雨的降臨，減少人們購物的願望。人來人往。每個攤位都站着三四個顧客，一個品種一個品種挑選蔬菜。我不慌不忙等待。悠閒的日子，我有時間浪費。因了節日，肉類，蔬菜價格飛漲，但也沒有阻擋顧客購物的熱情。知道貴，也知道她們的誠信，不用問價格，放心購買。一年一箇中秋。今年去了，不再來。一家人難得擺脱忙碌，聚在一起，吃，喝，説，笑，其樂融融。貴，也快樂。

提着沉甸甸的東西走出菜市場。小雨更急。撐起花傘，走進雨中。雨零零落落。一場秋雨一場寒。不。温柔的秋雨，輕輕柔柔地飄灑。粉紅的圍巾在昏暗的天裏飛揚。一抹亮麗。也是我心裏的欣喜。淡粉，幸福的顏色。

公路。車更多了。無論出城還是進城，如長龍。謹慎行駛。不急。慢慢開。慢，生活的形式。公路上的警示牌正在警示：雨天路滑，緩慢行駛。濕濕的路，開滿了車。

樓口。幾個老人坐在門口閒聊。我向樓內走來。矮個子，面目慈祥的老人笑眯眯地説，買這麼多的東西！我説，是。與老人素不相識。一棟樓，一個門，她常年在門口休息。許是一種習慣，住慣平房的習慣。

戀舊。自從住進新居。除了蔬菜，我習慣回到舊居菜市場購物。那裏的人熟悉，那裏的肉新鮮。每次去，一定買很多東西，放在冰箱裏。你很少來了。賣肉的女子説。我説，是，不住這裏了。但，還是要到你這裏買肉。她微笑，連聲説，謝謝。一份熟悉，一份情誼，一種習慣。我總是固定一個攤位購物。

中秋。他發來短信説，每逢佳節倍思親。幾個字柔軟了心。美好的記憶已然成為一段過往。特定的節日，不用想，祝福總會來。一個生命被另一個生命惦念何嘗不是幸福。生命的價值比愛的.結果重要。愛。友情。在遙遠中分不清誰是誰。不重要。生命中的遇見，相知，以記憶的方式存在就好。

夜色襲來。晚飯過後，秋風乍起。望向窗外，聆聽。似雨聲。風聲嘩嘩。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夜色朦朧，無雨。今年的中秋也許見不到月亮。去年中秋，清晰記得，一輪圓圓的大月亮爬到我的窗前。醒來，它與我凝視。不忍睡去，就這樣望向窗中的月亮。今夜，秋涼，雨過，它不會來。天深藍，空中明晃晃的亮色，浮雲在夜空輕舞。月，一定來了。

獨自走進夜色。賞月。月亮不經意間撩開面紗。小，圓，朦朧的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年，十五的月亮十五圓。周圍白雲點綴。在園子裏漫步，看月。月亮裏是斑駁的影，四周泛着光暈，掛在東南角的天空。我在走，月亮也走。轉眼，它游到了雲裏不見了。一抹光亮存在。眨眼間，它又鑽了出來。

“爸爸，媽媽説，嫦娥在月亮裏，是麼？”

“是。”

“她現在應該在月亮裏了。可是，我沒看見。”

“那是因為月亮離我們太遠。”

我扭過頭去。看着父女倆的對話。父親不能給孩子更多。省略的故事留下孩子天真的想象。也好。

月亮在雲裏悄悄遊動。游到南邊的天空了。月光下，草坪邊，幾個老者在秋夜裏聊天，談着武則天，談着劉邦，為了朝代爭執。老屋的庭院，晚飯後，父親總是和鄰家姑姑談古書。一唱一和不亦樂乎。喜歡這樣的老者，有內容可談，可想。即使爭執也是雅。

園子裏，一對年輕夫婦，在門前跳躍。我扭過頭看。男子微笑説，遛彎呢。我説，是，您有功夫。女子説，平時忙沒有時間鍛鍊。

夜色濃了，園子裏依然人來人往。月光傾瀉。人愛月，月捨不得人，陪伴着不忍睡去的人們。我行走在夜色裏。心安靜了。許多天，我的心漂浮在海面。沒有方向，無法抵達岸邊。我努力把心沉到海底，也找不到自己。那個安靜的女子。今夜，我放下身上沉重的行囊，披着一襲月光漫步。天上是月，地下是光。我一路行走，一路撣掉心上塵埃。心漸漸淨了，輕了。我的心終於游到海底。

中秋的月亮真好！

和月亮告別，已是深夜。

再見，中秋的月亮。謝謝你。明年，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