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鑑賞

來源:文萃谷 2.74W

《歸去來兮辭》是一篇脱離仕途迴歸田園的豪邁宣言,陶淵明以詩心慧眼來透視生活,用生花妙筆來點化景物,通過無拘無束的鄉間生活的再現和雲淡風清、明淨如洗的自然景物的描寫,展示了詩人崇尚自然、追求自由的浪漫情懷,也反映出詩人厭惡官嘗遠離世俗的孤傲之態。人們談論《歸去來兮辭》習慣於稱道陶淵明的田園之樂和隱逸之歡,而忽視了潛藏在字裏行間的人生悲涼。我在研讀文本時,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在詩人抒寫歡快喜樂的同時,總是有意無意地使用一些容易引發人們聯想到他的酸心隱痛的詞句,揣摩、品味這些詞句的深層內涵,我覺得,《歸去來兮辭》在某種意義上説也是一篇吐露隱痛,舒展苦悶的心靈悲歌。下面結合文章內容對此稍作分析。

詩歌鑑賞

(一)、心為形役之悲。文章第一段交待詩人歸隱的原因和決心。陶淵明是晉安帝義熙元年歸隱的。關於歸隱的原因,《宋書•陶潛傳》説是“郡遣督郵至縣,吏自應束帶見之。潛歎曰:‘我不能這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賦《歸去來》。”陶淵明自己説的,則與此略有不同。他在《歸去來兮辭》小序中説是“餘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 缸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在親友勸告下,“脱然有懷”,入於仕途,求得彭澤縣令一職。但未過多久,便“眷然有歸歟之情。”“何則?質性自然,非矯厲所得;飢凍雖切,違己交玻嘗從人事,皆口腹自役。於是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但他仍打算做一年官再“斂裳宵逝”。恰恰這時,他的一位妹妹去世,他也就“自免去職”,寫了這篇《歸去來兮辭》。不管是他傳還是自序,都不難看出,陶淵明歸隱田園的真正原因是“心為形役”,即心志被形體役使,做了許多違心悖情而又無可奈何的事情,想做的卻不能做,不想做的卻又不能不做。結合《宋書》和小序來分析,“心為形役”含義有二:一是詩人為口腹之計,羈身宦海,折腰事人,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遭遇了冷眼和歧視,深感屈辱和厭倦。二是詩人質性自然,與俗相違,矯厲不得,不容於世。逆情悖性,違心違己,在詩人看來是玷污心性,扭曲靈魂,因而深感慚愧,惆悵悲傷。一旦醒悟,便覺得“往者不可諫”而“來者猶可追”;覺得“迷途未遠”,“今是而昨非”,因而決計棄官歸田。這中間固然有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的慶幸,更有陷身官嘗鑄成大錯的沉痛。大夢初醒、瞭然徹悟的“歸田”宣言中更有痛徹心肺、追悔莫及的自責自悔。

(二)、居家涉園之痛。文章第二段直寫自己想象中的歸途情景和歸隱後閒適自在的.家園生活,這中間,有“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的焦急迫切,也有終於衝破“塵網”、掙脱“樊籬”的歡欣鼓舞;有久別重逢、安享天倫的歡暢喜悦,也有閒庭信步、觸目成趣的寧靜安逸;有飲酒寄傲、與世隔絕的孤高自許,也有策杖流憩、矯首遐觀的自然情趣。總之,一句話,寧靜淡泊的日常生活,温馨樸實的家鄉親情和清新素雅的自然景觀令詩人留連忘返,沉醉不醒。我們品讀文章,也會感同身受,靈犀相通。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一自然段中也出現了一些刺人眼目、動人心魄的詞句,逼人沉思,耐人尋味。“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寫藍天白雲,高蹈塵外,任意東西,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無心”喻指白雲飄浮不定,了無心機,自自然然,順順當當。寫山林飛鳥,朝出暮歸,遠近覓食,行於當行,止於所止。“厭倦”暗示飛鳥奔波勞碌,歸林投巢,安於靜謐,自得其樂。無論是白雲還是歸鳥,它們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逍遙閒適,生意盎然,這實際上反襯出詩人淪落塵網,陷身官場,與世沉浮,受人羈絆的不自由不自在,這份扭曲心靈,壓抑性情,失去自由而又無可奈何的痛苦是深刻的,也是沉重的,只是不易覺察罷了。詩人在另一首詩《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中寫道:“目倦川途異,心念山澤居。望雲慚高鳥,臨水愧游魚。”也表達了相同的感受。“景蘙蘙以將入,撫孤鬆而盤桓”,寫夕陽晚照,光景暗淡,渲染悲涼情懷;寫蒼松兀立,孤獨無靠,更隱喻詩人孤高傲世、形景相吊的落寞和悲愴。一個人孤獨到象李白看山一樣,“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其內心的寂寞、痛楚是可想而知的,真可謂“知音世所稀,撫松獨徘徊”啊!“引壺觴以自酌”流露出詩人自酌自斟,無以為伴的孤獨和苦悶。“倚南窗以寄傲”頗有幾分出塵傲世,孤憤不平之意。“門雖設而常關”更是直截了當地揭示出詩人與世隔絕,獨立自足的清高和冷寂。這些文句,貌似逍遙閒談,實則憂憤滿懷,我們讀到了陶淵明隱隱作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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