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文化中的德育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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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為人之本;才,創業之根。”道德品質對於一個人來説非常重要,而對一所學校而言,只注重知識的傳授而忽略道德的陶冶,非但不能提升學校的品位,反而會制約學校的長遠發展。道德與教學應該是相輔相成、有機結合、相互促進的。因此,學校必須積極做到德育為首,智育為先,“不求人人升學,但求人人成才”。

傳統文化中的德育智慧

  道德修養是一種自我行為

修身養德的根本目的是,只求自身完美,不求他人的理解或接受。名利之心的存在會傷害道德的積累。

在中國人心目中, “聖人”是道德修養的楷模。中國人尤其是知識分子,往往以君子自詡,卻從不以聖人自居。可見聖人的道德境界是一種崇高的理想,聖人也就只是人們心目中的崇拜偶像。然而,聖人的道德境界,也不是天生的,而是一點一滴積聚起來的。荀子對於人的成聖過程作了這樣的描述:“彼求之而後得,為之而後成,積之而後高,盡之而後聖。故聖人也者,人之所積也。”荀子認為,聖人不僅是崇拜的偶像,普通人也能經過堅持不懈的實踐,從日常生活中不斷地積累德行,提高自己的道德修養,達到盡善盡美的境地,成為一個聖人。

由此可見,道德修養是一種自我行為,只求諸己,不求諸人。 “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見敬,愛人而不必見愛。敬愛人者,己也;見敬愛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呂氏春秋·必己》)以敬愛他人為例,對他人的尊敬或愛護,只問這種敬與愛是否出自真心,是否做得徹底,而不必計較對方是否理解或接受你的敬與愛。所以,修身養德的根本目的是,只求自身完美,不求他人的理解或接受。

正因為道德修養是一種自我行為,所以,名利之心的存在無疑會傷害道德的積累。清代學者唐甄有這樣一段分析: “蓋名者,虛而無實,美而可慕,能鑿心而滅其德,猶鑽核而絕其種。心之種絕,則德絕;德絕,則道絕;道絕,則治絕。人人為學,而世無真學;人人言治,而天下愈亂。”(《潛書·去名》)名利思想,有者多無者少。唐甄將 “名”之於道德的危害,比作鑽核絕種,確實振聾發聵。倘若人人都是為了 “名”而治學,世間哪裏還會有真正的學問?道德修養,又從何談起?唐甄把名利思想與道德修養作為一對矛盾加以分析,匠心獨具,值得我們借鑑。

由此聯想到 《道德經》的作者老子。他説: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之人從不認為自己有德,所以他擁有真正的德; “下德”之人總認為自己從不離開德,所以他不能擁有真正的德。道德修養雖然是一種自我行為,卻也不能自我欣賞,更不能自我陶醉。

  謙虛是一種美德

人際間的謙虛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正確對待自己的成績和錯誤,二是正確對待別人的優點。越是德高望重,越要謙和待人。

謙虛是道德修養中的一項重要內容。早在3000多年前的 《周易》古經中,就專列有一個 《謙》卦。該卦的下卦為象徵 “山”的艮,上卦為象徵 “地”的'坤。山本來是高出地表之物,現在反而處在地之下,卦象體現了謙虛的精神。該卦通過 “謙謙”、“鳴謙”、 “勞謙”、 “?謙”等四個概念,闡述了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如何保持謙虛這一品性。

謙虛品性的積累,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初出茅廬,缺乏經驗,即便有書本知識,實際能力也不一定夠。只有用謙虛的態度約束自己,才能贏得他人支持,獲得鍛鍊機會。

有名望便得意忘形,是一種常見的社會病。 “鳴謙”,有了名望仍保持謙虛品性,也就顯得難能可貴。因為前期的 “厚積”,涉世之後事業順利,並且有了一點兒名聲,此時仍能保持謙虛待人、甘居人後不爭先等美德,就一定會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幫助,既有同行、同事的關愛,更有上司的培養和提攜,發展前景一定很美好。

居功自傲,也是人的一種通病。“勞謙”,意即有功勞而不自滿,值得驕傲而不驕傲,一如既往,依然保持謙遜的態度。這種君子風範,勉強一時,或許不難;能夠保持始終,則只有真正的君子才能夠做到。

“?謙”,意思就是準確把握謙虛的分寸。這是一個身居高位者所需考慮的問題。對上的謙遜方式、謙虛內容,與對下的謙遜方式、謙虛態度,不可能一視同仁。其間的差異,有大有小,細微處的分寸把握,是一門複雜的技巧,也是一種智慧。

當今社會,尤其是當地球日益“變小”、國與國之間的交往越來越頻繁和複雜的情況下,處理邦國關係尤其是大國與小國關係時的態度與方式,尤需借鑑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謙下理念。春秋末期的老子曾經作過這樣一個分析:“大邦以下小邦,則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則取大邦。”大國對小國謙下,可取得小國的信賴;小國對大國謙下,可取得大國的信任。在國與國的關係中,主動權在大國,所以老子的結論是: “大者宜為下”,大國尤須注意謙下。

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是如此,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同樣如此。漢代人戴聖説:“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以求處情;過行弗率,以求處厚;彰人之善而美人之功,以求下賢。是故君子雖自卑而民敬尊之。”人際間的謙虛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正確對待自己的成績和錯誤:不誇大自己的業績,知錯即改。二是正確對待別人的優點:要真心誠意地彰顯別人的善行,由衷地讚美別人的功績。這樣做,雖然把成績和方便讓給了別人,卻能贏得更多敬重。

南北朝時期的劉勰,也表達了相同的看法: “聖人知盛滿之難持,每居德而謙沖:雖聰明睿智,而志愈下;富貴廣大,而心愈降;勛蓋天下,而情愈抑;不以德厚而矜物,不以身尊而驕民。”這一番話,簡直就是 《謙》卦的翻版。劉勰還有一段話,則與老子的大國以下小國的話相似: “謙則榮而愈高,損則顯而彌貴。高必以下為基,貴則以賤為本。在貴而忘貴,故能以貴下民;處高而遺高,故能以高就卑。”這一番謙虛之論,雖然富有哲理,但也有功利主義之嫌。

  操守是一種自我約束

人的地位境遇有變化,人的道德操守不能變。無論遇到好事還是壞事,都要頭腦清醒。即便是在生死關頭,也不能做出背離道義的事情。

操守涉及人的志行品德,是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一項重要內容。孔子説:“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只有篤信,才能好學,篤信是好學的必要條件;只有守死,才能善其道,守死是善道的必要條件。篤信而不好學,是因為篤信未必正;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死亦枉然。篤信好學是基礎,守死善道是結果。怎樣踐行守死善道?孔子舉了三個例子:其一,不可去 “危邦”謀事,當發現所居之邦政綱紊亂時,應該儘早離去。其二,天下有道,可以入仕途;天下無道,就應當隱居起來。其三,在社會秩序良好的情況下,因謀生乏術而處於貧困卑賤的狀態,應該感到羞恥;在社會秩序紊亂的情況下,不顧自己的操守而與無道的社會同流合污,即便獲得了富貴,也應感到羞恥。

善養 “浩然之氣”的孟子,關於操守的堅持,氣勢更足。他有一句千古名言, 2000多年來激勵了無數志士仁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人的操守如何,往往面臨三種考驗:一是如何面對富貴。古人有一句話: “飽暖思淫慾”,一個人錢多了,社會地位高了,便容易貪圖享受,甚至腐化墮落。因此,富與貴是檢驗人的操守是否堅定的一面鏡子。二是如何面對貧賤。俗話説: “人窮志短”。一個人為了急於擺脱貧困,往往以放棄自己的信仰和處世原則為代價。因此,能否 “安貧樂道”、面對貧困堅持自己的道德操守,也是人生中的一種考驗。三是如何面對權威。在權力威勢面前,要一如既往地堅持自己的操守,不為權勢所屈服,不讓權勢扭曲自己的人格。

荀子雖然在性善性惡上與孟子持相反意見,但是在道德操守方面的看法,與孟子的觀點一致: “貴而不為誇,信而不處謙,任重而不敢專。財利至則善而不及也,必將盡辭讓之義然後受;福事至則和而理,禍事至則靜而理。富則施廣,貧則用節。可貴可賤也,可富可貧也,可殺而不可使奸也。”一個人有了地位時,不可以驕狂;受到上級信任和重用時,更要注意謙和待人;當握有權力時,不要專橫跋扈;無論遇到好事還是壞事,都要頭腦清醒;即便是在生死關頭,也不能做出背離道義的事情。總之,人的地位境遇有變化,人的道德操守不能變。

《顏氏家訓》的作者顏之推,很重視操守教育。他説: “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涉險畏之途,幹禍難之事,貪慾以傷生,讒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身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也。”在有些情況下,人應該愛惜自己的生命,在有些情況下,人應該不惜自己的生命。這些行為,是堅持道德操守的具體展示。

  隱退中的道德情懷

隱退現象古已有之,而且關於隱退的道德思考也早已形成。其中,既含有操守問題,也含有謙讓等問題。

隱退的原因大致有三種,一是儒家説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隱退者一般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二是功成身退,如春秋時期輔助勾踐復興越國的范蠡,如秦末輔助劉邦謀取天下的張良。三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當新的領袖人物橫空出世時,居於高位者主動讓賢退隱,如堯讓位於舜,舜讓位於禹。

《周易》中有 《?》卦,專門講隱退,可見不僅隱退現象古已有之,而且關於隱退的道德思考也早已形成。其中,既含有操守問題,也含有謙讓等問題,比較系統地表達了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應持有的道德品性。

按第一、第二爻辭所表達的?,屬於第一種原因造成的隱退,即政見不一致,又處於弱勢狀態,便選擇了隱退。按中國傳統的説法,叫做小人勢盛、君子勢弱,為了避免遭受傷害,自動退出政界。當然,按有種所謂 “大隱隱於朝”的説法,最大的隱退是身在廟堂而不發表己見,耐心等待復興的時機。

“?尾,厲,勿用有攸往。”應該隱退時不可猶豫不決;當已經錯過了隱退的最佳時機時,面對危情,宜以靜觀變,不可作積極的對抗,避免不必要的傷害。無論小隱於野,還是大隱於朝,“勿用”不是放棄自己的主張,而是在心裏堅守自己的正確理念,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動搖。

第三、第四爻辭表達的?,屬於第二種原因之下的隱退,即功成名就之後的急流勇退。當一個人建立了功勞、有了很高的地位之後,不居功自傲已屬難得,居然連人人羨慕的高官、盛譽都不屑一顧,飄然而去,其思想境界自然要比謙虛更高一層。人們將這一舉動稱為“急流勇退”,其勇決之氣概,古往今來確實寥寥無幾。

“系?”,是指具有較高社會地位的人,往往在隱退之際或隱退之後,還有些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時時為某些利益驅動而操心。這種隱退是極其危險的。

“好?”,是指擯除一切好處,在恰當之時以恰當方式隱退。這是一個位極人臣的高位之人超然不顧所得的隱退,這種隱退在後來的歷史上也並不多見。漢初的張良,是漢高祖劉邦的第一謀士: “運籌帷幄中,決勝千里外”,在輔助劉邦一統天下之後,劉邦讓張良“自擇齊三萬户”,張良謝絕: “不敢當三萬户”,與蕭何等20多位大功臣一致。這與當時許多功臣 “日夜爭功而不決”的情狀形成了鮮明對比。張良表示,自己以三寸之舌成為帝王之師,封萬户侯,已經心滿意足, “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

第五、第六爻辭表達的?,屬於第三種原因之下的退隱。這是在君臨天下狀態下的退隱,是一種主動讓賢、或年長者主動讓位於年輕人的高尚行為。

“嘉?”,值得讚美的隱退。君王隱退被視為是一種美好的事情,原因有兩個:一是君王是一個為社稷為百姓着想的負責任的統治者,二是君王發現了比自己能力強的接班人。堯帝得悉舜的賢德,為了進一步考察,將兩個女兒嫁給舜為妻。 《史記》載 “堯闢位凡二十八年而崩”,前20年是將舜推在第一線工作,自己退居二線,處於半隱退狀態;後8年,則 “令舜攝天子之政”,自己完全處於隱退狀態。而當禹完成了治水任務之後, “舜豫薦禹於天,十七年而崩”。也就是説,舜讓禹主持工作之後,自己隱退的時間長達17年之久。正因為堯、舜的及時讓賢、以恰當的方式隱退,才會被後人尊奉為 “聖王”。

“肥?”,寬裕自得的隱退,似乎較嘉?更有餘裕,更有一種灑脱感。這是久處君位,老而思休的隱退。人到暮年,精力衰退,思維遲鈍,這是自然規律。臣子年老,多有主動告退,也經常有朝廷頒佈70歲一律退休的規定。但是從未規定過皇帝的退休年齡,一般都是終身制。這種最高領導者終身制的傳統,甚至延續到了20世紀。在中國歷史上,極少有皇帝到了晚年、健康狀況良好的情況下主動退位,讓兒子或孫子繼位。所以,像清代的乾隆皇帝晚年主動退位的舉動,不僅得到了時人和後世的好評,也使皇權的平穩交接有了保證。

隱退,不能一概而論;隱退,更不是消極的行為。以 《?》卦為中心,對中國的隱逸文化,需要重新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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