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佬十八匠的散文

鐵匠，木匠，泥水匠，瓦匠和石匠，世所並稱“五匠”，自古有之。這五類工匠，在先前的農耕社會裏頭，於人類的生活起居，密切相關，尤其缺少不得的。想想看嘛，這人的哪一門，少得了這“五匠”？

鐵匠為首，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人得做事嘛，頭一的得有工具那才行得通。本地俚語打比方説得極妙：即便是前去吃酒，你總得帶一條‘鬍子’（毛巾）嘛？！若不然，一桌子的好菜，湯湯水水，滴滴灑灑，嘴巴上沾了油，頭頂上冒出汗，沒得條‘鬍子（毛巾），能用手指頭去揩的？要説這工具從哪來，不也是靠着鐵匠打造出麼！有了鐵匠，自然的，木匠手裏也才有了斧頭，鑿子與刨子……，泥水匠也才有了一把泥刀握在手中，石匠呢，也才有那大小的鐵錘，無數的鑽子與鑿子……。農夫耕田耙地的犁耙傢什，鋤地挖土的工具等等，等等……。

有了工具，這才有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一皮條的事兒跟隨而來。

“五匠”們所做的營生，多與人的生活，生產相關連，他們的手藝，也為世人所敬重。先前時候，生養有子弟的人家，等不及孩子長成年，便求人託保，四處設法兒，搜尋着找一個手藝相當的好師傅，叫孩子跟隨他去當徒弟學門手藝。老輩人手裏，崇信的是千古恪守的老信條：天干漲水，餓不死那手藝人！還有句話，説得更為直接了當：一技在身，不愁飯碗無有着落。實在無法子的，便守着本份，遵從古訓：鍬把把頓得穩，插田拌土是根本。

説巖匠，於這名稱，一看便知端的，那是以石頭作原料，打造石料的工匠。

早先前，有錢的人修房起屋，一得講排場，二要講擺眼，借修房造屋，顯示自己有尊貴身份，多時興修造那風火窨子屋兒。要麼是，建一座‘四合盤’的深宅大院。望到四周圍打造一道圍牆，將自家房屋一把給圈起來，包裹得嚴嚴實實。牆基下腳，用的是大塊的條石，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堆碼起人來一樣高。這些個條石，經過石匠們精心打鑿，長短均勻一致，輪廓線條分明，一塊塊交叉重疊碼放起，然後，用糯米熬成的漿糊汁水，拌合起石灰，調成砂漿，一塊塊連接攏來，砌成沉實穩固的基腳，再於上面砌築鬥牆，中間縫隙中灌入瓦礫碎石，顯得更為沉穩結實。牆壁上面，用了純白的石灰漿拌合上稻草碎末捶打製就的‘紙筋’，粉成光亮耀目的純淨白牆。自然，這牆不是石匠所修築。除此而外，更有講究臉面的主兒，用條石或是厚重的石板，修築起一層層石級，更顯得庭院深深，高深莫測，令人遠遠觀望，便要肅然起敬。此種建築，先前的年代，人稱之為‘撥巖’。

石匠們修築石橋，打琢石獅……。所用的工具，無非是幾把方頭鐵錘，一大堆的尖頭或是扁平的鑿子之類。

説到木匠，這行當當屬一個大的概念。就像現時的警察，叫起來是個統稱，其實呢，往細裏再一劃分，還有刑警，武警，消防警，交警，户籍警等等若干的警種。木匠也是如此，但凡以木頭作原料的木工行當，真往細裏詳究，又得分成若干種的木匠。

譬如，專門修房蓋屋的，世人稱之為“大木匠”或“大料木匠”。

製作牀梃桌椅板凳箱籠屜櫃等等傢俱之類的，人稱作“小料木匠”或“細料木匠”。

還有種專門製作圍桶腳盆等房內用具的.木匠，因為製作的多是些桶形器具，故而，人皆稱為“圓桶木匠”或是“圓桶匠”，箍桶匠。

此三種木匠，都是民眾生活須臾不可或缺的匠作藝人。

此外，還有種木匠，平日裏很少現身繁華鬧市。他們多隱身在深山老林之中，耐得住寂寞，守得下心靜，專門建造那寺廟庵堂，或是修繕古剎禪院，手中把玩的是如來佛祖的大雄寶殿，七級浮屠，飛檐斗拱與雕樑畫棟……。

到了近代，隨着工業發展，又派生出專門製作機械模具的另一類木匠，叫作模具木匠或木模工人。

其實者呢，細究起來，這雕匠也應算作是木匠大類中的一個分支，因為此類工匠，所拌的原料也離不開木頭。

從前的手藝人中間，有句説道，説的是：解匠怕木匠，木匠怕漆匠，漆匠怕照光。説來説去，道的是一層功夫更比一層要狠。

解匠負責將原始的整棵木料解成枋材或是板材，能有個大平小不平便可。可這樣的木料傳遞到木匠手中，得用刨子刨得光光，整理得平平嶄嶄，那才入得了主人的眼，倘若是桌面上，櫃子上，刨子收光不好，留下毛茸茸一片，你這工錢，也就不消討得了。反轉來，主人家還得找你賠付材料錢呢！當木匠自認為手藝還行，馬馬虎虎，過得眼睛，將打製的東西交把那漆匠的手中，漆匠便能看出毛病來。沒得法，同為手藝人嘛，能幫則要幫，媽的馬虎些，馬的媽虎些，只好在底子上面打主意，多抹上些灰底子遮掩住，把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儘量塗抹得平平嶄嶄。待到漆匠大功告成，他也是心兒吊吊滴！為甚呢？他也害怕呵！怕的是主人是位行家，提了燈盞用光線來照它！再光滑的平面，現漂亮的外表，哪怕漆得發了毫光，擱到明晃晃的光線下仔細一瞧，便會現了原形的。

所以説嘛，世上萬事萬物，都有冤家對頭，用老話講來，這叫作：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