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河散文隨筆

來源:文萃谷 1.01W

故鄉是豫中的一個小鎮,名曰神垕,古已有之,因出產鈞瓷而聞名。鎮內有條小河,從小的記憶裏彷彿它是沒有名字的,鄉人們統稱它為河泊,今日從網上查找,方知它有自己的名字:肖河。肖河繞小鎮的故寨牆而過,曲折蜿蜒,想來該有十餘里吧。因為小鎮向來有七里長街之説,這隨鎮勢曲折蜿蜒而過的河自然該在十里以上,當然這還只是説它流經鎮內的部分,至於它從何而來,又流向何方,那時候的我們更是不得而知了。忽然會憶起故鄉的河,因為它是我們這些沿河邊而居的孩子們的玩樂之所,快樂的童年往事有許多都與它有關。

故鄉的河散文隨筆

記憶中的河很小,小到通常的情況下它只有幾十釐米寬,甚或在乾旱的季節裏它都讓我們看不見。河雖小,但河牀很寬,估計該是有一、二十米寬的,想來這便是我們稱小河叫河泊的原因吧!寬闊的河牀、細小的流水於是在那個物質不發達的年代自然而然就成了鄉人們夏夜納涼的好去處,也成了孩子們的天堂。我們稱之為天堂是因為那裏有我們取之不盡的可玩之物,因為那時候我們沒有玩具,所有玩的東西都需要開動腦筋就地取材自己去做,我想這大概便是“找樂”一詞的最初原形吧。

小河自寨牆邊流過,我們卻從不去探究它從哪裏來,要流到哪裏去,我們只知道它流過自家房頭的地邊兒,所要的只是下去玩便是了。因為在童年的記憶裏它就是這樣一直默默流過。河因流過我們家的這段太小,所以沒有魚,但往下游走五六裏水多的地方會有蝦、有粘鮈滝(泥鰍) 、有小鯽魚(我們稱之為鯽魚片兒,可能是因為太過小的緣故吧。)。雖然在我們這段兒沒有魚、蝦,但可玩的卻不少。最喜歡的便莫過於是挖泉源了。平時因河過小,鄉人洗衣服是不行的,在淘洗時容易裹帶上河裏的泥沙,水也易被攪渾而無法洗衣,於是我們便找一處乾淨又臨近水流的地方用小手挖那些沙子和瓦片兒(在窯中燒瓷時盛裝瓷器所用的籠缽的碎片)混合而成的河灘,挖出一個近似於小水池的樣子,當然這個小池子是沒有入口的,但卻有出口,挖出的池子有點象蝌蚪形,池子本體是蝌蚪的身體部分,出口就是那條長長的尾巴,直插入河裏。雖然沒有入口,卻是有水源可以進來,這水源便是我們所説的泉源 了。

因是沙質與瓦片混合基質的河牀,在臨近水流的地方挖個坑,只要坑低於河面,那水自然就會透過沙質河牀滲流過來。在初挖時因泥水較渾濁,新湧出的水頭兒便如一個小眼圈兒一樣往上一圈一圈翻水,很是好看,這就是我們所説的泉源 。水池挖好後,待湧出的水將混渾水全部順着蝌蚪尾巴狀的水道流進河裏排走,便用隨處可見的乾淨瓦片兒將池底鋪滿,仿如現在的貼瓷磚,這樣一個乾淨美觀的由人工挖成的坑加上天然流動的水所組成的洗衣池便可投入使用了。我們稱之為 泉源坑兒。 它成為四季裏 鄉人們洗衣的好去處。但通常這樣的 泉源坑兒 是需要經常挖的。一是因為天旱時水位下降導致的不出水而自然廢棄,另一個則是雨水多時河道洪水把坑給衝得無影蹤。所以每每大水過後的日子便是我們挖泉源坑兒的好時候。

因是以瓷聞名的古鎮,那河道里自然少不了水流沖刷出來的小玩藝兒,如古時制瓷的模(音Mu)仔(制瓷的小陶範)、小鼻錢(圓形方孔的古錢幣)、銅元(民國時的銅幣),叫吹兒(舊時供小孩兒把玩的一種瓷做的小動物形的能吹響的玩具,有魚、雞等形狀)等等,閒暇時三五個小孩子一起在河道里溜達找這些東西也成了我們的一大樂事。當然小河還有它的盛會,那就是夏天雨季時節,雨大時從西山滾滾而下的洪水將小河一改容顏,二三十米寬的洪水裹挾着石塊順河而下,氣勢宏大,濁浪淘天。大人們在河邊會撿拾被洪水衝下來的木頭等物,有時候運氣好還會撿上衝下來的西瓜,一羣人自是高興異常;大水勢頭一過,人們便迫不及待地下到河泊裏撿那些衝下來的大石頭(用來蓋房砌牆);等洪水全退,成羣的男男女女便會下到河牀上尋找銀元、銅元、小鼻錢兒、廢銅、鐵等,這樣的盛會一年總會有三四次,還真有撿到銀元的`,撿到者大喜之後的某日難免會在銀匠手裏將其融化鍛打後變成媳婦的戒指或是孩子脖子裏的銀鎖等物什,於是人們便期待下一次的洪水盛會,期待自己也有撿到一塊兒銀元的機會!

枯水的時節,小孩子們也會有自己的樂趣,在河牀上找各色可以研磨出顏色的石子,然後在河道里再找來幾個碗砢茬兒(舊瓷碗爛掉後碗沿等後只剩下的底託),因其形呈圓環,周有圈足圍擋,底具凹面且粗糙,便成了天然的研磨缽體,我們將裏面稍滴些水,再將挑撿來各色可以磨動的石子兒 在裏面研磨便可,一會兒就能做出顏料來,五顏六色擺成一排,用手抹畫在石板或是牆面上作畫,其樂融融自不必説。

夏天的夜晚,河泊還是我們的納涼之所。那時電視還極少,一個隊裏也就一兩台,而且常停電,家裏還極少有人用得起電風扇之類的東西。於是人們吃過飯便去河泊乘涼,大人們胳肢窩下夾一領草蓆攜家帶口而來,一家人坐在席上乘涼,大人們聊着日裏所聞或是家常瑣事,小孩子們通常會找爺爺輩的講故事,也多是聽了很多遍的《八百老虎鬧東京》、《漏》等故事,但那時候於我們來説卻是百聽不厭的了。當然最好玩的是有時候還能聽説書。鄉人中有一個讀書多的人,在這樣的夜裏便會支一張小桌,搖一把蒲扇,飲一壺茶水,講一段書,到眾人興味正濃的高潮處賣一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關子,然後大家便散了去各家的席上。至快近午夜稍涼快,婦女們回家睡覺,大人帶着孩子便在席上睡去。那時的夜空很靜很清,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這樣悶熱的夜裏聽着嘩嘩的流水聲,數着夜空裏的星星然後慢慢睡去,沉睡在夜空和小河的懷裏……

小河流向了哪裏,我們不得而知,也無人刻意去探究它,只是兒時也會隨着大些的孩子順河道往下走,看到底能走到什麼樣的地方。小河快出鎮子的地方被我們稱為 下河, 還要遠些的地方便不記得是什麼名字了。只是隨着他們往下走便是了,一直走到一個高高的鐵路高架橋的地方就停下來,彷彿那裏就是終點站一般。其實那裏水比鎮子裏河水還要大,河道還要寬,而且也有魚蝦,只是我們不敢再走得太遠,怕回不去。所以意識裏便把它做為河的盡頭而已。因是步行,走到那座鐵路高架橋的時候已是午後,那時還沒有帶食物或是零食,也沒人會去想這些,只是肚子餓了便會自己想辦法弄吃的。於是河裏的魚便成了我們的食物。我們幾個小的幫大孩子一起捉魚,捉到魚後便是撿柴禾燒烤。只是因為沒有調料,那味道並不算好吃,甚至有些難以下嚥,但看大孩子吃得高興,我也只能吃兩口算是填肚子了。當然有時候也會跑到河邊的地裏偷些紅薯或是玉米燒來吃,雖難登大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憶起依然記得一幫人嘴手皆黑的樣子來。

其實憶起這些的時候,它們便永遠地留在人們的記憶裏了,那條帶給我們無數童年快樂往事的小河因為小鎮的大肆挖煤和取用地下水,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就乾枯了,再沒有了水,河道里也不再是沙子和瓦片,取而代之的是人們傾倒的各樣發着惡臭的垃圾。人們不再到小河去玩,也沒法去玩。於是小河永遠地走出來了我們的記憶,繼而淡出人們的視線,不再是孩子們的樂園。那些往事也只能通過我記下的這數十行文字去拾憶。

去年,聽母親電話裏説南水北調路過的地方離家鄉不遠,市裏的規劃有意引水入小河,以重現小鎮的生機來帶動旅遊業發展。而且重修了昔日因大洪水而沖毀的鎮內最大的一座古石拱橋,將東西兩個大寨門因橋毀而斷的橋面重新修好連接起來。橋修好了,我卻再未曾回過家鄉,無法一睹它的容顏。但我記憶中難忘的還是那斷了的橋基,巨大的弧形石砌基礎立在那裏,彷彿在訴説一九六幾年那場史無前例沖走數百人的大洪水。雖然那時候已經沒有了橋,我也沒有見過那橋的真正模樣,但那橋基下卻是有水的,人們依然稱它是橋。如今橋修了,卻沒有了水。它還能算是小河上人們記憶中的那座橋嗎?

至今那水依然沒有引來,河道依然是鄉人們的垃圾投放地,據説鎮政府也多次花巨資清過河道,但因為沒有水流的沖洗,那河依然是無人願去的地方,依然又被人們所投的垃圾佔據。

小鎮的肖河隨古鎮的歷史和人類的發展一同走進了歷史的記憶裏,那條承載着我們無數童年快樂往事的小河如我一樣沒有了往日年輕的風采,在歲月里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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