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八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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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生在2016年3月19日,那天是星期六,是我離開我的學生第一天的日子。當時我還在隴南一中和全市的物理老師共商大學聯考大計,突然從老家那邊傳來消息説父親在地區醫院不省人事。於是我立即放下手裏的活計趕到了地區醫院的檢查室。檢查結果出來了,父親腦顱內外傷性出血200毫升。出血部位嚴重壓迫神經導致父親有癱瘓的危險。由於病情十分危急,所以第二天我們就趕赴到了西安西京醫院。那是我離開學生的第二天。

分別八日散文

去西安的路要經過安化,我所工作的學校就在安化鎮。當120汽車經過八一中學的時候,我的心便似刀割般地難受,我的學生馬上要參加大學聯考了,然而就在這衝刺的關鍵時刻,我卻走了,並且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一次返校,才能再一次同我的孩子們一道並肩作戰,同甘共苦。我好想衝下飛馳的汽車,緊緊抱住安化這片熱土,我真的不忍離去,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可是眼前的父親已經奄奄一息,在極度的痛苦中我強壓住對安化的熱情、對八一中學的留戀和對我學生們的不捨慢慢遠去。汽車過安化隧道,又過了米倉山隧道,安化終於被我徹底拋到了腦後,此時我的心在流淚,我的血開始凝固。此時我的心情正如即將要離開漢朝的王昭君,王昭君對漢朝和皇帝的忠誠正如我對學校和學生的忠誠,昭君對漢朝和皇帝的不捨正如我對八一孩子們的不捨。歷代詩人更是知昭君之心,唐代李白説:“昭君拂玉鞍,上馬蹄紅頬。今日漢宮人,明朝胡地妾。”唐駱賓王説:“粧鏡菱花暗,愁眉柳葉顰。唯有清笳曲,時聞芳樹春。”唐樑獻説:“淚點關山月,衣銷邊塞塵。一聞陽鳥至,思絕漢宮春。”魏晉石崇説:“僕御涕流離,轅馬為悲鳴。哀鬱傷五內,泣淚沾朱纓。”

汽車過一個隧道我就知道我又過了一座高山,我離安化又遠了一座山。汽車過一座橋我就知道我又過了一條大河,我和安化又隔了一條河流,過的隧道越多離學校就越遠,過的'橋樑越多離學生越遠。也不知過了多少個隧道,也不知過了多少座橋樑,待到夕陽下,汽車進了西安市區。我們忙着把父親安頓好,父親已經不吃不説,眼睛一直閉着。而此時正是星期天晚上,孩子們正在上自習,孩子們終於知道我竟然沒來,因為往日我都會早早地坐到教室裏等孩子們,今日何故會反常?那個晚自習我是準備給孩子們講運動電荷在磁場中的運動規律,並且我已寫好了講稿專等到時候的精彩呈現。可惜我等不到那時刻了,孩子們也等不到那精彩了。晚上十點半左右孩子們下自習了,他們都打電話或者發短信來問我為什麼沒來,我無言以對,只好安慰他們説我馬上就回來了。孩子們便叮囑我説無論發生什麼事兒都要讓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淚水再一次打濕了我的雙眼,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此情此景我終於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淚,淚水幾乎像泉水一樣迸發了出來。我及時躲了,我不想讓親人們看見,更不想讓孩子們聽見,“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何時得見八一子,精彩評述物理謎。”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夜,第二天是星期一,按慣例我是在6點50到7點10分陪孩子們跑操,7點10分到7點55陪孩子們早讀,7點55到8點20陪孩子們吃早餐,8點20以後上課。可是那天不行了,在相同的時間我卻做着別樣的工作。我和弟弟們將父親推在輪椅上上上下下地做檢查,找大夫、交錢、取化驗單。下午4點半是班會課,按慣例我會按時坐在講台前給孩子們講大學聯考學習方法,大學聯考心理準備,大學聯考複習心得。可那天不行,在相同的時間裏我卻在焦急地等待着父親做手術的消息。聽大夫説父親手術的危險性很高,所以壓力也很大。所以我一面擔心着父親的生命,一面又在想象我的學生現在正做什麼,想什麼,進步了沒有,心靈受累了沒有。手術結束,父親被送入了重症監護室,我們便成天在監護室外時刻等待着醫生和護士的傳喚。我們只能為父親送流食,我們還為父親準備了牙膏牙刷、刮鬍刀、毛巾,預防拉肚子的蒙脱石散。在那一刻錢已不再顯得重要,我們花錢如流水一般,只要金錢能夠換回父親的健康我們就寧願做到傾家蕩產。

父親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三天。待到我們再見時已經是星期四,雖則父親已經清醒,但是殘留在大腦中的積液還沒有完全排淨,所以一時半會還沒有出院的跡象。而那時的我已經離開孩子們六天。這六天裏我經歷着非人的煎熬。一邊是父親那瘦削和羸弱的身子,一邊是八一孩子們那無望的眼神。雖則學校的領導都打電話建議我不要思想學校裏的事,可我能不思想嗎?據説二班的物理課暫時由揚州老師代,而補習班的課卻一直空缺着。這期間也有補習班的同學打電話來問,他們都以為我住院了,所以心裏擔心得很。他們一面安慰我一面也是無望和無助的聲音。我於是就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千萬不能倒下,因為父親需要我,八一的孩子們需要我,所以我堅強地吃飯,堅強地睡覺,所以一直到接下來的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我都堅強地站着,甚而至於還在父親面前笑着。那個星期天已經是我離開孩子們的第八日,眼看着我又要同孩子們分別第九日、第十日、十一、十二……三叔突然從武都趕來了,這樣的話三叔和三弟就可以暫時照顧父親,我就可以暫時回安化學校了,也就在星期日早上十點我坐上了西安直達武都的班車,經過一路的奔波在晚上6點回到了闊別八日的八一中學。於是我終於離孩子們近了,而卻距離父親遠了,也許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孝子,而是一個逆子,嗚呼!“自古忠孝難以兩全”,看來古人早已有言在先,我也就沒有詮釋和囉嗦的必要了。

那晚我如願見到了我的學生,學生也救星般地看到了我,在沒有我的日子裏,孩子們顯然瘦了,反應也不是靈敏了。所以我向他們表白了我的不安和歉意之後便馬上投入到教化和解惑的戰鬥中,孩子們的眼睛活了,而我卻還是憂鬱的眼神。西安那邊不斷有父親的消息傳來,消息説父親的瘀血已經消失,可是不明積液卻充斥了原來的空間。由於父親年紀太大,所以自己吸收的希望不大。直到前天(2016年4月8日),父親從西安回來,三弟帶回來的噩耗説如果一個月以後檢查積液還沒有消散的跡象的話還得再一次去西安做手術。嗚呼,我説不出話,我還有什麼話可説呢?一個月以後正是五月,也正是大學聯考的前夜,難道我又要橫心丟下我的孩子而去遠行?孩子們中道遇我難道是他們的不幸和災難?我不敢想了,分別8日彷彿已隔8年,以後如果再一次拋下孩子遠去我的良心將何在?我的良心將何安?那樣的話我的罪孽就太深重了,就是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自己還哪裏有快樂和幸福的日子?

孩子們救我,別讓我遠行。上帝大發慈悲讓我父親及早痊癒。分別8日已讓我肝腸寸斷;再次分別,我將自己不能拿捏自己……

實在不行,就希望讓父親的病情延續,延續到5月底,等我把孩子們全部送進大學聯考考場,然後陪父親踏上去西安的路……

孩子們救我,我真的不想在此時遠行,真的不想、真的、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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