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優秀散文欣賞：遊埠嗒

《遊埠嗒》這篇散文主要講述的是遊埠嗒的文化，遊埠嗒裏還活躍着很多四字俗語，它們很生動地表達着遊埠人想要表達的各種意思。下面我們就來感受有意思的遊埠嗒吧!

遊埠人把遊埠話叫做遊埠嗒，其實我一直拿不準這個“嗒”字該怎麼寫(小時候寫作文就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景，知道某個意思遊埠話怎麼説，可就是找不到普通話裏要用什麼字;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還是沒有長進)。最初我寫成“答”，這個字有回答、解答的意思，但想表達用語言交流，差距實在太多;有朋友説不如寫成“調”，“調”有腔調之意，是一個地區的本地人或居民的典型的言語習慣，本來蠻可以的，但讀音實在相差太大;另外，找了“腔”“呾”“噠”等幾個字，也都不如意。後來，在《現代漢語詞典》裏發現“嗒”字有口裏發聲的意思，雖然知道這拿來比作“話”頗為牽強，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字了，暫且就用“嗒”吧。

遊埠嗒和蘭溪腔的發音音差距太大，幾乎沒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些人説和龍遊嗒有點像，遊埠人是不會這樣覺得的。雖然龍遊嗒和遊埠嗒語音的有點相似，但龍遊嗒裏“吃飯”叫“咽飯”，“樹”叫“楱”，路泥濘難行叫“糨”，實在和遊埠嗒差的太遠。再和諸葛、永昌的話相比，語音有點接近，但説話的腔調卻有比較大的差別。倒是和湯溪話相比，語音和語調都有點相似，但只是有點相似而已，仔細聽，還是有好多不一樣，尤其是當湯溪人講話講得快的時候，遊埠人聽得其實挺累的。

也許是因為發音相差實在太大的原因，我接觸過的許多蘭溪人都喜歡學遊埠人講話。最經典的就是“剛日來，忙日扣”(今天來，明天去)、“哈麼”(怎麼)、“絞個”(幹嘛)，還有就是繞口令一樣的“ng剛日到阿郭裏嬉，阿忙日袖到ng郭裏嬉;ng剛日伐到阿郭裏嬉，阿忙日袖伐到ng郭裏嬉”(你今天到我家來，我明天就到你家去;你今天不到我家來，我明天也就不到你家去)。不過學起來大多數是不準的，腔調也差的遠，遊埠人聽了大都報之一笑;還有些人學起來，聽上去倒像是外語，搞得遊埠人都聽不懂，再問幾遍，才知道他講的是什麼，於是把這幾句話認認真真講給他們聽。幾遍之後，連空氣也跟着快活起來了。

其實，遊埠嗒裏有不少古漢語的影子。尤其是當我學寫古體詩詞的時候，那些字的發音更是對我分辨漢字的平仄音(尤其是入聲字)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這個講起來太過枯燥，沒什麼意思，不如説一説古漢語的影子吧。

遊埠嗒裏有“東司”這個詞，“東司”是廁所的通稱。將廁所稱為“東司”，是從寺院裏開始的。唐宋時期，寺院裏的廁所一般建於東側，稱“東司”，假如是建於西面的則就叫“西司”。《五燈會元》卷四有這樣的記載：“師在東司上，見遠侍者過，驀招文遠，遠應諾。師曰：東司上不可與汝説佛法。”——“東司上不可與汝説佛法”，不錯，總不能一邊屙一邊喋喋不休地教諭人家吧。不過我曾有一小困惑，既然不便“與汝説佛法”，為何還要招呼人家?估計是師尊忘了拿某個重要東西了。

遊埠嗒把桌子叫做“枱盤”，這個叫法在唐代就有了。《錦繡萬花谷·奢》和《南唐書·義死傳·孫晟》中記載唐楊國忠、南唐孫晟兩位都官居極品，窮奢極侈，吃飯不用几案，讓家妓各執食器站着伺候，叫做“肉枱盤”。把人叫做“枱盤”，這也真夠可以的了。而《詩話總龜·詼諧下》引用了《雅言雜載》中的一段記載：“馮袞牧蘇州日，多縱飲博，因大勝，以所得均與座客，吟雲：‘八尺枱盤照面新，千金一擲鬥精神。合是賭時須賭物，不堪回首乞閒人。’”這位馮袞賭贏後，以所得的財物平均分給在座的賓客，氣度頗大;但我更關心他所吟的那句“八尺枱盤照面新”，這是我首次在詩句裏見到“枱盤”一詞。遊埠嗒裏還用“上台盤”或“不上枱盤”來講一個人是不是有臉面，有身分。沒想到在《西遊記》第四十七回《聖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又發現了同樣意思的“上台盤”：“行者與八戒坐上，四個後生，抬起兩張桌子，往天井裏走走兒，又抬回放在堂上。行者歡喜道：‘八戒 ，像這般子走走耍耍，我們也是上台盤的和尚了。’”

遊埠嗒講草木茂盛時用的一個詞經常是“薆”(音ài)。我在《詩經》的《靜女》一篇中發現了這麼一句：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這裏的“愛而不見，搔首踟躕。”常為人稱道。説是寫出了一位姑娘調皮逗樂的情景。這個姑娘本來比小夥子來得早，但卻躲藏在—邊，偷偷地觀察來赴約的小夥子有何表現;小夥子按時到達約會地點，遲遲看不見心上人，急得抓耳搔頭，直在原處打轉轉兒。這第三句中的“愛”是這樣解釋的：愛通薆，草木茂盛的樣子，引申為隱藏。注意，《詩經》可是春秋時的詩篇。隨着時間的流逝，漢字的古今音有了巨大的變化，卻沒想到，“薆”卻活在遊埠嗒裏，雖然音加上了一個尾音i。

遊埠嗒裏還活躍着很多四字俗語，它們很生動地表達着遊埠人想要表達的各種意思。我整理過一些，只可惜不能用漢字百分百準確寫出來，只能用音近字代替，實在沒有辦法。不過意思嘛，只要是遊埠人，誰讀誰知道：遊嬉浪蕩、黑漆墨洞、各零七八、半三不四、七遲八喇、鬼頭賊面、女癟叮噹、漆黑拉烏、醃裏十臢、真講協綁、聒資十念、亂白十念、 零天零地、鬼發攜着、落墨插頭、邋里邋遢、尼心或像、做樣癟嘴、倭拉撇面、做姿不點、爛污希希、傻不靈丁、 一打兩便……

遊埠嗒真的蠻有意思的，是不?

【本文作者：朱之輝。(公眾號：和安精舍)】

本文為原創文章，版權歸作者所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