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月餅優美散文

距離中秋還有一段時間，街面上月餅那獨特的香味漸漸濃郁起來。早晨剛推開辦公室的門，這熟悉的味道就再一次撲面而來。我看到，在我的辦公桌上，半塊新鮮的月餅放在一張乾淨的白紙上。

“田老師，這是我從韓國帶回來的月餅，味道和國內的不一樣，你嘗一嘗。”我辦公桌對面的吉老師，手裏拿着半塊月餅，微笑着對我説。

我掰下一小塊月餅放到嘴裏，雖然並沒有品嚐到什麼特別的味道，但那埋藏在心底四十多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卻情不自禁一幕幕地被呼喚出來。

我出生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小的時候家裏很窮，人口又多，平時的温飽都難以維持，所以，對於過年過節希望能吃到一點兒新奇的食品則更是一種奢求。

十歲那年的中秋節，父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張月餅票，我們兄弟姐妹都興奮地歡呼起來：今年的八月節有月餅吃嘍！

父親把月餅票交給我，又給了我一些零散的鈔票，讓我去公社的供銷部把月餅買回來。我拿着錢和月餅票飛快地跑出門去，父親在後邊喊：臭小子，不要偷吃哦。

那是一包用麻黃紙包裹着的月餅，紙的外邊已經滲出一層油漬，那種月餅獨有的味道也早鑽入鼻孔浸入心肺。我小心翼翼地解開捆綁着月餅的細紙繩，四塊透着油亮的黃燦燦的月餅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的口水幾乎要流淌了，毫不猶豫地拿起一塊月餅掰下一塊就放進了嘴裏。真香啊！長這麼大了從來還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大口地咀嚼着，慢慢地品味着，當這塊月餅被我狼吞虎嚥地吃完後，伸手準備再去拿第二塊月餅時，耳邊突然響起了臨出門時父親在我身後喊我的話。

我把剩下的三塊月餅胡亂地包好，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裏。父親把紙包打開，看着三塊月餅，又看了看我，罵道：臭小子，那麼叮囑你還是沒有管住自己的饞嘴巴。

我在家裏是老幺，身上還有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父親把剩下的三塊月餅分別從中間掰開，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哥哥姐姐們説：一人拿去半塊。

哥哥姐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都扭頭瞅了瞅我，最終誰也沒有動手。

父親又説：臭小子已經吃了一整塊了，這裏沒他的那份了。你們每人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份，剩下的'那份是你們媽媽的。然後用命令的口吻對大姐説，老大，你先動手。

大姐恐懼地看着父親，顫抖着手在桌子上拿走了一份。接下來，幾個哥哥姐姐也分別拿走了自己的那份。最後，桌子上還剩下了一份。父親把剩下的這半塊月餅推到了母親的身邊，説：今天是八月節，你把這半塊月餅吃了，也沾沾節日的喜氣吧。

也許是怕哥哥姐姐把自己的月餅偷偷地給我吧，父親沒有讓哥哥姐姐們出去，而是命令他們當着他的面把月餅一點點地吃完。我看到，哥哥姐姐們的眼裏噙着淚花，我不知道含着眼淚吃着月餅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更不知道在這種心情下吃着月餅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我繞過哥哥姐姐們的身旁，像犯了大錯的罪人似的，悄悄地溜了出去。

第二天，我和哥哥姐姐們照常上學去了。坐在教室裏，聽着同學們議論着昨天八月節自己是怎麼吃月餅的話題，我的心裏就如同打碎了一隻五味瓶，各種滋味一起湧上心頭。我百無聊賴地把手伸進書包去拿課本，手指竟碰到了一塊不軟不硬油膩膩的東西，我的心一縮，視乎明白了什麼，忙把那個東西掏了出來：還是昨天的那張浸滿油漬的包裝紙，裏邊包着的是半塊完好的黃燦燦的月餅。

我瞬間淚奔了。那一天，我手裏攥着那半塊月餅，含着淚心事重重地聽完了老師們上的每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