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有雙粗糙厚實的手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2.29W

歲月,終將帶走母親,而母愛卻暖我一生一世。

母親有雙粗糙厚實的手抒情散文

——題記

我熟悉母親的那雙手,一如熟悉她的容貌,她的氣息。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的一天,我與妻子和女兒去到父母的住所。那天是農曆臘月初五,母親的生日。進家門後,父母把我們當客人接待,又是沏茶,又是端出點心、水果,不讓我們插手飯局的事。

午飯後,妻子和女兒上街去了,父親和我的兄弟姊妹在裏屋聊家常。我洗涮碗筷後,想單獨陪陪母親。閒不住的母親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我與她坐在廳堂的三人沙發上。我挪動身子,有意緊挨着她。那天雖然是母親的生日,我的內心卻有一絲傷感——曾年輕的母親已年邁蒼老了!當我的目光從母親的白髮移向她的雙手時,眼睛已經濕潤。我把母親的一隻手放在我的手心上,撫摸着它,端詳着它。由於幾十年如一日地做家務活兒,母親的手已很粗糙厚實;加之時值數九嚴冬,她每天做事要接觸冷水,手已經紅腫皸裂。母親似乎心有靈犀,懂得我的.肢體語言,她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的,她知道這是兒子用心在疼她,在向她表達愛的訴説。而我的眼淚卻奪眶而出……

母親的祖籍是四川富順縣。母親的張氏家族,自清朝以來就是富順的知名望族,族系龐大,枝繁葉茂,歷史上進士、舉人和各界名人輩出(1),至今宗親遍佈國內海外,其中不乏學者、教授。1949年建國前,母親所在家庭是當地的大户人家,有相當的田土租與他人耕種。她於1949年畢業於富順培村女子中學,學歷高中。在當時,有大學或高中學歷的人可謂寥若星辰。

1950年12月5日,母親隻身一人由富順趙化鎮乘船去瀘州謀求職業,經過考試,被瀘州川南花紗布公司錄取。由於母親學歷高,又有較強的工作能力,不久就被調入瀘州專區機關,任祕書職務。那時,母親風華正茂,1.68米的個頭,一雙手白皙,手指修長。母親的手,能寫出俊秀飄逸的毛筆字和舒展流利的鋼筆字;母親的手,還能嫻熟地運用鋼板、鋼針筆、三角板和蠟紙刻寫出漂亮的鋼板字。這鋼板字是仿宋體。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即使是現在已被激光打印機等所取代而進入收藏品行列的鉛印打字機也十分罕見,政府機關上報的材料和下發的文件,通常是鋼板字的油印件。母親説,她當年在瀘州專區機關任祕書,經常熬夜,起草並刻寫了大量文字材料。

母親一生養育了四個兒女。我們幾個兄弟姊妹相繼出生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時,父母的工資收入低,生活物資匱乏,大人小孩每年只能添置一套棉製品衣褲,穿破了是需要縫補的。而母親是外公外婆最小的第八個孩子,加之又生長在庭院深闊、富足殷實、保姆伺候的家庭裏,説年少時的母親是家裏的金枝玉葉也的確不為過。但時代的變遷、生活的艱苦及養育兒女的艱辛,卻讓母親原本擅長執筆的手學會了做針線活,學會了去做繁瑣的沒完沒了的家務。兒時,我往往夜晚醒來,看見白天既工作又為家人做飯的母親還在燈光下為一家老小縫補衣褲。而到了星期天,母親就更忙了,既要做家裏的衞生,還要大盆小盆地洗滌衣物等。那時,尚年幼的我和弟妹們一點也幫不上母親。

在家庭收入低、生活拮据的年代,父母從不過生日,他們節衣縮食,卻沒有忘記兒女的生日。在每個兒女生日的那天早上,母親總會把一個在米鍋裏煮熟的、熱絡絡的雞蛋塞到兒女們的手裏。這事雖然已過去幾十年,但我的手心仍能感覺到那枚生日雞蛋的餘温,那是母親給予的永遠不會泯滅的愛的温暖。

2004年冬季的一天,我去看望同住在一個縣城的父母。門沒有掩上,我徑直走進屋裏。只有母親一人在家,她正在陽台上洗衣物牀被,見到回家的我她很高興,就放下手中的活兒給我拿水果吃。看見母親紅腫皸裂的手,我感到心疼,就對她説:“媽,冬天做洗衣洗菜一類的事,您就戴上朔料手套吧!您看您的手凍裂得多厲害。”母親説,她不習慣戴上手套做事,覺得那樣不方便。母親用的是半自動洗衣機,反覆清洗甩幹需要人來操作,很費勁的。在我接着幫母親洗衣被的過程中,母親對我説:“我在把衣被往甩幹桶裏放時,已感到有些吃力了。”是啊,一向硬朗健康的母親,畢竟已75歲的高齡了!我當時對母親這句話沒有在意;但數月後我才覺悟,母親在説這句話時,已經身患很重的病了。我便對她説:“媽,以後您就別洗衣被了,您只告訴我,就讓我來做吧!”

在這之後,從來沒打過針、輸過液,也難得吃藥的母親時常出現乾咳症狀,醫生當感冒醫治,時而病情好些,卻不能痊癒。到了2005年春末,母親仍不時乾咳,進食極少,身體日漸衰弱,去醫院做胸透,確診母親罹患肺癌,已進入晚期。

母親是2005年7月1日傍晚在家謝世的。當時,窗外的落霞絢爛無比,映照着母親剛落下的生命幕簾。在與家人用熱水為骨瘦如柴的母親擦拭身子,細心地給她穿好壽衣後,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母親那雙粗糙的手上。我迎上前,俯下身去親吻它,撫摸它,一任灑落的淚水去潤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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