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圩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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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圩日繁華着我昨日的記憶,是心中一幀靈動的畫卷。趕圩人踏着晨曦,肩挑絢麗的朝霞從四面八方湧進畫卷裏來,小鎮就被他們的腳步聲吵醒了,熱鬧起來。店鋪的老闆娘忙起來了,小販直起腰桿嚷起來了,老伯放下扁擔喝上兩盅就開始嘮叨,掉了牙的阿婆聊起來沒完沒了,花衣裳的小姑娘笑語碎落一地——小鎮圩日這幀畫卷就活起來了。

小鎮圩日散文

只一會兒的功夫,先前還略顯冷清的小街就擠擠搡搡的。帳篷連着帳篷,攤子挨着攤子,擁擠的人們肩擦着肩,背擠着背,偶爾一兩個頑童穿梭其間,撞了你的腰,踩了他的腳,引起些許小小騷動,又泥鰍般滑溜走了。

站在陽台往下望,狹小的街道只見黑色的人頭湧動着,街道成了一個巨型蜂巢,人們的吵鬧聲嗡嗡嗡嗡地傳入耳中,如大自然的昆蟲鳴叫,給你一種不可思異的美妙感覺。

走進小鎮的圩日,讓自己淹沒在人羣中,就像迷失在艾麗絲的夢幻世界裏一般,你會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愜意與快樂。

賣小雞小鴨的圓圈竹筐裏,擠着很多很多蠕動着的嫩黃色的小毛球,它們有小巧鮮紅的嘴兒,發出嬌嫩尖細的聲音,伸手輕輕撫一下,軟軟的絨毛就把温柔從掌心傳進心頭,讓人愛憐地想把它們都買回來,給它們清清的水綠綠的草柔和的陽光暖暖的牀,讓它們快樂地成長。可是我實在是個粗心大意的人,買的一對小鴨子,一個被老鼠偷吃了,另一個孤孤單單地整天尋覓它的夥伴,從陽台上摔下來,也去了。從此我再也不敢起撫養它們的念頭,蹲在一旁憐惜地看上一會就離去。

春季裏,賣小雞的攤子旁順着屋檐排去,擺着一堆一堆樹苗,翠綠,生動,也似一羣等着人們拎回去撫養的孩子。葉子脈絡分明的玉桂,挺着纏綿的須藤的葡萄,氣味清新的柑桔,針着人生疼的杉樹。賣樹苗的老農有時打着赤腳,有和藹的笑,一笑起來黑黑的臉龐就起一道道深深的皺紋,似田間的溝壑。他們才是大地的主人,有粗糙的外貌細膩的心,一棵棵幼苗經過他們的手長成參天大樹。

很久以前,我和小夥伴喜歡圍觀賣老鼠藥的攤子,那小販能説會道,耳畔戴着個擴音器,話語一串串從他嘴裏扯將出來,有韻有調,連續不斷。如果附近沒有玩猴把戲的,他的攤子就很值得留連了。但站上許久不見有人買老鼠藥,我就心疼了,怕他賺不到錢下個圩日不再來。事實是每個圩日總見着他們的身影,説着動聽的單口相聲,真好。

吸引人的,還有那些怪怪的神算婆子。幾張小矮凳,一張小圓桌,擺一張解剖圖般的人頭像,手掌像,中間放個盅,插着三支香。有人算命,她們就閉上眼晴唸唸有詞,神祕莫測。老人説,她們都是上天選中的有先知的半仙,成仙前先行為怪異,瘋了一般,爬上屋頂飛跑,好長時間不吃不喝。我半信半疑,想象她們如武俠劇裏的大俠能飛檐走壁,一蹦就站竹枝頂上晃悠起來,卻不相信她們能餓那麼久,心想,她們偷偷地在抽屜裏藏着餅乾和糖果吧,如饞嘴的我。這樣一想,便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儘管如此,她們還是令人滿心好奇,她們的玩藝如一旁賣狗皮膏藥的會玩魔術的販子,誘惑着人。

越往菜市場的方向走,人羣越是擁擠了。賣頭飾花巾鑰匙扣太陽帽的攤前,總是圍滿了大姑娘小媳婦,面對着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興奮不已,揀了這樣,捨不得那樣,恨不得把所有的都塞進袋子裏,好圓她那個藏得很深的美麗心事。而對面那個賣卷粉的店裏,老闆正一手掀開竹鍋蓋,一手揚起竹籤,挑起鍋裏薄如綢子的卷粉拋到托盤上再一溜翻滾捲起,一條條卷粉就散發着香氣安然躺在碟子裏了,老闆娘淋上濃汁,再快碎步送到客人面前,真是饞死人。

饞人的還有很多,有水果攤裏的時鮮水果,有糖水攤前的豆腐花,豬肚果,有糕點鋪的煎堆,發糕。最是那邊做邊賣的炸番薯,那老太婆把切成長條的番薯沾上面粉往油鍋裏一放,吱吱吱吱地油鍋就翻騰起來,一會兒金黃黃香噴噴的番薯起鍋,擺在鐵絲架子上勾引人的口水。我們常常省下早餐的錢留到一放學就擠在攤前搶炸番薯,卻總也吃不夠,於是就有個夢想,長大了掙很多錢,天天買炸番薯。當我終於實現了這個夢想的時候,卻不再怎麼敢吃這般熱氣的東西了,吃多了喉嚨痛。而且,人生裏的很多夢想也如我的'番薯夢一般,夢成功的一刻,也是夢破碎的一刻,真令人為難。

擠過人羣,略過腥味厚重的肉菜市場,還有擁滿了人的衣服攤子,再向前走,就來到街頭電影院前了。那裏有顆巨大的菠蘿樹,樹下有一個剃頭匠,在粗壯的樹根上掛一面鏡子,按一把椅子。無論生意好與不好,盤曲匍匐在地的婆蘿樹根上總是坐着好些人。累了的逛街的老伯,喜歡集合在這裏聊天,一邊欣賞剃頭匠的功夫。他剪頭髮的手藝雖感覺一般,但剃鬍子卻很了得,雪白的剃刀一下兩下三下就把一張滿是鬍渣的黑臉颳得乾乾淨淨。我偷眼瞧他的動作的同時,總想看清楚他的擦剃刀的那塊布。因為常常聽大人罵小孩的袖口太髒的時候,老愛用一個句子來形容“還邋遢過剃刀幫”。到底剃刀幫有多邋遢?這於我是一個迷。

電影院的地勢高,站在它的台階上往回看,有時會看到一輛不小心跌入人羣裏的小車,彷彿一艘在淺灘擱淺了的小船,無助地立在原地等待着,人潮如水,在它四周緩慢流過。

在這些忙碌的,吵鬧的人羣旁邊,如果你稍稍用心,會發現有一些很特別的東西。如一隻扒在欄杆上的貓,安然地曬着太陽。或一個安靜的老人,獨自坐在半開着的大門前,腳跟放一根磨得很光滑的枴杖。她的眼睛靜靜地望着前方,並不是看什麼東西,她的思緒,早離開了這些囂鬧着的人羣了,飛到一個很遠很寧靜的地方。她一直這樣坐着,中午經過的時候她在這裏,傍晚你再經過,她還在這裏,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神情,彷彿入了禪。也許在她眼裏,小鎮的圩日就如這世間的所有,總有落幕的時候,都是人生中的過眼雲煙吧,這於我,又是一個迷。

當太陽西下,趕圩的人們一個個踏着夕陽歸去,小鎮就慢慢地回覆她恬靜的本性,在暖暖的燈火裏安然地做着它平穩的夢。

朋友,如果下次你到小鎮來,記得用心了,小鎮處處都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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