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肉飄香散文2000字

來源:文萃谷 1.02W

正是隆冬季節,該是母親自制臘肉的時節。

臘肉飄香散文2000字

父親在世的時候,説起母親做的臘肉,每説完一個字,嘴邊都會拖一個“嘖”字,可以想象,母親做的臘肉在父親的嘴中是飄香成了一串韻味無窮的音符,甚至是父親向他人炫耀妻子美德的一個法寶。母親總喜歡嘲笑父親“醜人要求高”,只有我們做子女的心裏明白:造成父親對女人挑剔的根本原因是母親太能幹。比如,母親那一道冬筍炒臘肉的私房菜,在父親與他的孩兒們心裏,是任何廚師的手藝都無法比擬的。

母親自制臘肉很有程序。先是到市場上,砍上肥瘦搭配勻稱的五花肉,用烙鐵燒去豬皮上的毛囊,冷水淋濕——母親的經驗是如果用熱水淋濕燒紅的豬皮,有油毛氣味,再用菜刀颳去豬皮上的油毛,洗淨,晾乾。然後,把五花肉切成比例恰當的條塊,放入盆中,撒鹽、和酒、摻雜少許八角香粉,加少許白糖,醃上一天,隨時翻轉,待鮮肉入味以後,擺放在竹籃子裏,懸掛起來,以便通風透氣。水分吹乾以後,母親架上火爐,放一個燃燒了三分之二的煤球,在煤球上撒上秕穀、大米、花生殼、橘子皮,輕煙繚繞之際,把裝有醃製好鮮肉的簸箕,架在火爐上,蓋上報紙,讓香煙在簸箕裏的鮮肉上飄忽,待到把肉薰成金黃色,再用麻繩穿起,掛在窗台上慢慢風乾。

往往是母親邊在薰臘肉,父親就迫不及待地要吃臘肉。

在我們家鄉,吃臘肉,少不了冬筍。我們做兒女的,這個時節一定會買來冬筍。冬筍炒臘肉,是我們這裏的一道名菜,更是母親最拿手的私房菜。悶點小酒的父親,每每嘬一口酒,嘴脣之間一定發出有磁性的“嘖”的韻味,然後伸出筷子,優雅地夾一塊冬筍炒的臘肉入口,那酣意十足的樣子,是對母親手藝的盛讚。

我的女兒總説我炒的這道菜沒有她外婆的好吃。

在母親做冬筍炒臘肉這道菜的時候,我站在灶邊取經:冬筍切成片以後,抹點精鹽,就鍋幹炒,把冬筍裏的水分炒幹即可,然後用碗裝着放一旁待用。我問母親為什麼要幹炒?母親的解釋是炒去了冬筍的澀味,更容易入味。然後燒茶油,放入臘肉,臘肉炒成七成熟之時,加點糯米鬍子酒,酒香廚房之時,倒入幹辣椒,油炸,再放入大蒜,把幹炒好的冬筍入鍋,與臘肉、辣椒、大蒜同時翻炒,油溜溜的,再撒點水,翻炒,然後加入醬油,少許雞精,裝入菜盤。辣紅蒜綠筍黃,色澤鮮豔亮麗,辣味酒味筍味肉味,味味爽口舒心。

看了多次,也試驗了多次,每一次試驗以後,總要急切問女兒:

“我的冬筍炒臘肉與外婆炒的一樣吧?”我求證的目的`,是想證明我聰慧。

“與外婆的冬筍炒臘肉還是有點區別。”女兒不緊不慢地回答。

“區別在哪兒呢?”

“外婆的味道老到柔和,你的味道清淡些許。”女兒像個品味師。

就這個問題,我又問母親。母親的回答讓我感覺了一份禪意:

“炒菜,不是簡單的程序,需要用心。”

這也許是母親把炒菜當做一生的功課,而我把炒菜當做炫耀的區別吧。

女兒的心思,母親最懂,而母親的心思,女兒要經年以後才能真懂。每到隆冬季節,母親都會熏製臘肉。我曾經勸説母親,不要做這樣多,而且吃多了,也不營養。母親白我一眼;

“窮講究。”

母親不管營養,只觀察餐桌上她做的哪道菜一掃而空。往往是她做的這盤冬筍炒臘肉,一放餐桌上,多雙筷子齊刷刷伸進餐盤的那一剎那,是母親最得意的時候。她掌握了所有家庭成員的胃口,哪個孩子喜歡吃什麼菜,母親一清二楚,可是,母親喜歡吃什麼菜呢?我估計許多做子女的不會知道。可能是遺傳了父親對飲食的愛好,母親的孩子們都喜歡她的冬筍炒臘肉,我們私下裏把母親的這道菜叫做“飄香臘肉”。

母親遠在廣州工作的小兒子,最喜歡的就是這“飄香臘肉”,而往往又難以吃到正宗的。於是,每到這樣的冬季,母親就開始熏製臘肉。我知道,母親在計算兒子回家過年的日子。她在熏製臘肉的過程中,享受着一份思念,一份期待。在這樣的期待中,母親熏製了一籃籃的臘肉,都被她近在眼前的六個孩兒們拿走了。母親笑笑,然後還總是問:夠了嗎?她那裏的臘肉我們取之不盡,吃之不完。一個冬季,母親熏製完了臘肉,又是臘豆腐、臘雞肉、臘鴨肉。待她在近前子女們拿完以後,母親把這些臘肉井然收藏在冰箱裏,還會把我們送去的冬筍用黃泥土埋好,怕腐爛,那是她準備給小兒子過年以後帶走的臘肉與冬筍。

有時候,我想偷懶了,其實是想母親那一口冬筍炒臘肉了,就一個電話打過去:今天中午在你那吃飯呀。那邊很乾脆:來吧。有時候,我很卑鄙地想,母愛需要伎倆的。比如,我的母親,就是用她那些私房菜,收買着她的孩兒們的胃,然後讓你不時想起那些菜餚的時候,就想起母親。母親與她的私房菜,成了兒女們永遠的念想。從這個意義上看,所謂母愛,除了母親的殷切期望,還揉進了母親的細膩心思和無私的關懷。

是的,當母親遠在廣州的孫子用那帶有廣東口音的普通話打電話問奶奶老家下雪了嗎的時候,母親知道,她的兒子兒媳孫子該快回家了。母親在翻轉那些金黃的臘肉的時候,其實心裏裝滿了與兒孫團圓的黃金般珍貴的時光呀。母親的期望,有了着落,臘肉備制好了,冬筍儲蓄好了,當她把這一切告訴遠方兒子的時候,他的兒子電話那端的“嘖嘖”之聲,填滿了母親的相思之苦,當她的兒子故意誇張地説他聞到了“臘肉飄香”之時,母親笑出了眼淚。然後親暱地罵道:

“饞嘴,趕緊回來呀!”母親放下電話,嘴角眉梢滿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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