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香氣散文

（一）

內心的憂傷如同槐花，因它標誌了春天的遠去，春天的月色從不曾因這香氣而多一絲的挽留。月色正濃，槐花正香的青春時節，它給人多少美好與感歎。

孩提時在兩槐樹間系一根長繩，悠悠的蕩起在碧波如雲的香氣裏。麥子正吐着芬芳的花蕊，雛雞兒鳴唱，鴨子剛將下水，不知何時青蛙會唱起歌來，遠居了野外的鳥兒將窩自在地撒在熱辣辣的太陽底下，撲撲幾陣雨後，金黃的麥浪裹挾着雨滴，逢着田壟的生命，全都圓滾滾地詫異地敞開童稚般的微笑，風暖暖地乾澀地抹你的皮膚，微微發睏的'眼皮間，一絲愜意，一絲無憂……彷彿田邊自家的牛兒永永遠遠地在那裏悠閒地吃草、愣神與眺望。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雨過後，大把大把的夏日的葱籠與鬱熱裹捲了春天的潮氣……一併寫着青年與童年的分水嶺。

曾攀上家裏矮牆的小丫頭彷彿就是我了。那槐花倚在牆邊，彷彿伸了小手要你抱的娃娃。那捋下一把時，紛紛掉落了花瓣與整朵的個花亂繞在牆邊，鬱郁嗡嗡。奶奶説吃多了會腫腮。但誰管這些，那滿口大嚼的滋味，真是痛快！彷彿不是吃槐花，而是嚼春天，聽得見咯吱咯吱的聲響……

童年的春天是在嘴裏大嚼着的，那麼奢侈，那麼瘋玩，那麼無所顧及。

這時節，如深井滿湧着希望的泉水。足足地印了你的影子，帶你用桶汲取它時，它便盪漾開去，讓你尋不到自己。等你靜下來，你的影兒映襯了藍天悄然笑在那裏了。希望在你心裏，須靜心去發現。

立夏三天雨，滿樹槐花沒來得及吐露芬芳，便萎落塵埃，散發出乾澀的清涼味，絮絮地鋪了一地，踩上去柔軟、幹烈、温煦、明靜、俊朗。天空彷彿多加了一層藍，地上彷彿多添了一筆樹墨。那深井裏，滿滿的花落着，像歲月落在童年的面上。它們挨挨擠擠，一個又一個三百六十五天不覺在身後，又突如這花瓣緊聚在眼前，迫你想到歲月與時光。

它們彷彿又像不覺這一切。

“我們是開過了，不及你樂意，我們又落了。”眼前這新開的月季，雖開了，不也同樣要落了去。但它們張揚的姿態，豐滿的個性，無畏的自我……鋪長長的生命畫卷等待檢閲。何須歎息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勇敢地生活着，向前去！

（二）一些小事

我和兒子在這裏度過了約四個年頭，這裏有許多有趣的事情。

夜來了，月亮升起來。冬天的月光冷涼，潤滑，溶在瓊藍的天色裏，有幾顆星星……我和兒子走在街上，蛋糕店閃在我們身後。兒子手裏拿着小蛋糕，約巴掌大，上面繡幾朵小花，寫着生日快樂，雖然不如別人的大，但我們被暖暖的心意包圍着，忘了周圍，不由得，彷彿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子過生日了。

月亮漸升，銀白色不由分説地灑下來，把幽幽的暗色撤走了。

我們的小屋裏：靜靜的火爐，小房間暖暖的，真個讓人陶醉，幸福是這樣簡單。有兒子真好！

天氣轉暖，槐花開了。滿院子的香氣沁人心脾，乳白色的，滿載着香氣成串串地掛在枝上，彷彿盛夏裏蟬的聒噪不絕於耳，不能讓你有片刻躲去。偶有一株——藕紅色的外來株，則分外令人瞠目，便流連一番，生出幾分異樣來。

下雨了，兒子若穿了雨鞋，便在兩邊滿是花樹的柏油路上慢慢地走了，左一繞，右一繞，腳底的水花四濺，雨傘斜在身後，淅淅瀝瀝聲不絕於耳……專撿水坑深的地兒，踩上一腳，踩上一腳……

回屋後，不知什麼時候又從屋裏出去，大操場上積滿了水，兒子便在水最深的地方，大俯着身子，撈水裏的泥，倘是昨天建的城堡被水濕了，要麼是新發現的螞蟻窩被水淹了……雨下着，雨傘掉在水裏，天空一點兒夜沒有要晴的樣兒。

天快晴時，那花枝獨顯出瓊枝的素色來，飄渺、深遠、動人。和我們打着招呼……

爸爸來了。熱鬧起來的小屋滿是父親對孩子的叮囑，兒子時而抬頭，時而手舞着説話，有時笑意滿面地表示對自己的肯定，又滿牀打起滾兒來。笑聲在房間裏禁不住的盪漾，溢出窗外，滿天的星星眨着眼睛……

突然，停電了。春天特有的氣息浸潤在周圍，清涼的柔柔的……象月光。我們的小屋黝黑了起來，只一扇門，門內便是牀，牀邊一張辦公桌。我在那裏備課，孩子放了學便在桌子橫邊上寫字。

槐花浸在月光裏，失了顏色。只剩滿滿的香氣，操場有學生的人影兒，還有坐在外面“納涼”的人。兒子和爸爸在黑影兒裏説着話，等我買了蠟燭回來，教室裏有了幽幽的燭光。我走着，沒在月色裏，宛若仙境，那光很淺很淡，等你想細看時，又只深深迷醉在香氣、月色裏……

等電來的時候，月光突然不見了。只覺得睜不開眼睛，亮的刺眼，亮的沒了韻致似的。

幸福淺淡、平凡如月光，不察之間，默默地來；更似花香，捉摸不定，需細心地體會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