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院的花香散文
老宅院四周的空地上，有桃樹、橘子樹、薔薇花、梔子花、月季、玫瑰等，那是我母親在世時種的。記得那時家裏不富裕，但母親卻對花情有獨鍾，凡看到田頭或河灘有什麼野生的花苗，總是喜歡挖了捧回家，栽在屋前空閒的小園裏，日積月累，院子裏的花樹越來越多，一到春暖花開，小院裏香味撲鼻，被村裏人譽為最美的宅院。
至於母親為什麼喜歡種植這些花，直到我讀中學後才從姐姐們的口裏知道，原來母親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由於我們的父親去世早，母親為了不讓我們子女產生傷感，就用種花的方式為我們帶來一份愛，讓我們一年四季都快快樂樂。母親常説：賞花會驅逐心中的憂愁，會在芳香中陶冶情操，得到美的享受。
每年三月，當牆角老臘梅地虯枝脱下花粧，屋前場院兩邊的空地上，兩棵桃樹那粉紅色的花蕾就綴滿了枝頭。陽光明媚下，那粉紅的花瓣簇擁着深紅的花蕊，蓬蓬勃勃地向空間開放。就像是一片彩霞佈滿了院子，不僅吸引了早春的蜜蜂和蝴蝶，而且還喚醒了老屋四周各種草本花卉，它們也爭相孕蕾綻放。桃花開的時候，二十公尺範圍內就能聞到花香。那香味是淡淡的，幽雅和襲人的，讓人舒適和興奮得心頭頓時一振。
當場園裏的兩棵桃樹在微風搖曳中飄落花瓣時，村裏有幾位老人就會拿着竹簾鋪在地上，接了清爽的落花帶回去泡酒喝，還把曬乾的桃花用來泡茶。記得有一次，我守着籬笆內的花樹，攔手不許他們撿。後來母親知道了這事説：“人要學會大氣，你看桃花是多麼大方，它們在陽光下盡情綻放，為的就是把芳香和美麗交給大家……母親的話中有話，令我至今不忘。
後來上學讀書，才知道了村裏老人食用桃花的妙處，植物老師告訴我們：新鮮的桃花是可以浸酒的，每日喝一些，可使容顏紅潤，豔美如桃花。如果把桃花曬乾了泡茶喝，桃花中的營養物質就能夠助人擴張血管，疏通脈絡，潤澤肌膚，改善血液循環，促進皮膚營養和氧供給，不僅有防人體衰老的作用，還可以防止黑色素在皮膚內慢性沉積，對一些人臉上的黃褐斑、雀斑、黑斑也有預防作用，可以增強皮膚的抗病能力。桃花酒老年人可喝、除了孕婦及個別女性外，對大多數女性來説，喝一點也大有好處……
老屋東側的屋角邊，種的是兩棵梔子花，梔子花不高，但枝葉繁茂，葉色四季常綠，每年五月一日左右，屋角邊的桅子花就盛開了，斷斷續續地要開到七月，潔白的梔子花盛開的時候，染着朦朧的淺綠，有的就像童話中的小仙女，有的就像是穿着白色裙裝登台的芭蕾少女。它們從綠葉中慢慢地鑽出來，盡顯優雅風采。當清晨的陽光挑開淡淡的晨霧，那嫩綠色的花苞就像荷包似的錯落有致地開放，香味也隨之飄逸，這香味簡直要勝過金秋的桂花，常常會吸引過路的人停下腳步欣賞。
似玉如雪的花朵在碧綠的葉片襯托下，為炎炎的夏日帶來了滿園情趣。每每這個時侯，我總要用剪刀剪下幾枝帶着花苞的梔子花，插在放了水的瓶子裏，放在房間中，能夠陸續開放一個多星期呢。一次，我的喉嚨不適，母親説：聞梔子花的香味能醒人，你去聞聞梔子花的香氣吧，原來外公的祖父是老中醫，這是傳承下來的土方，説聞了花香可以減輕。結果我試了幾次，兩天後喉嚨口就有了清甜的感覺。這梔子花真的很神奇，它還能驅趕蚊蟲。凡在它綻放的地方，蚊子都會被嚇得逃跑，所以在房間門外放幾枝插在瓶中的梔子花，可以免遭蚊蟲叮咬，真是一舉兩得。
由於梔子花花香襲人，鄰居家的幾個小女孩都喜歡它，常常會趁我們不注意悄悄採摘幾朵拿回家。但母親總是很寬容她們，知道了從來不去責怪他們。母親説：“這花香饞人，花是女孩子的最愛，她們喜歡就摘幾朵吧！”她愛着這些孩子們，有時還用剪刀剪下含苞欲放的梔子花，在花底邊的莖上用針穿一根線，把欲開的花苞掛在她們的脖子上。孩子們知道是自己的不對，從此不再隨便採摘。所以，孩子們都知道我的母親對她們好，愛把母親喚作“花香阿婆”。
五月，屋子門口牆腳的橘子樹開花了，花玉白微黃，優雅好看，它們綴滿了綠枝條，猶如繁星彙集，在陽光下香得醉人，引來了一里外的蜜蜂趕來採花粉。母親説：蜜蜂來得多，橘子就長得好。
接着，紮成了弧形圈的薔薇也熱熱鬧鬧地開花了。我家的薔薇共有三個品種，它們的生命力極強。它們是在很小的時候，被母親從野外的荒地上搬回家，栽在同一方泥土裏。結果都成活了，它們長大了就攀爬在一起，互相競爭，開出了粉紅的、黃白的、深紅的'小花朵，每一種顏色都詮釋着各自生命的多彩，就像詩人筆下的“薔薇繞洞房，濃花織錦粧”般的豔麗，寫出了有朝氣和有生命的薔薇花。在和暖的陽光下，滿目的薔薇爬在簡陋的木架子上，向着最美的天空炫耀自己的美麗，似乎所有的花要把牆門的木架子擠爆似的。
薔薇花的香味細聞，帶着一點淡茉莉花味，在微風搖曳下，花香悠悠地醉人。每每看到花開的薔薇，我的心中會瞬間充滿了温馨，站在薔薇花下，採下色澤鮮豔的花瓣，才知道薔薇花在無形中已染紅了我的情感世界。薔薇花的含義豐富多彩，充滿着詩情畫意。植物書上有這樣的介紹：紅薔薇就是表示男女之間的熱戀和愛的誓言；黃薔薇則表示心境舒暢和永恆的微笑；深紅的薔薇則表示愛情的天荒地老……薔薇花在畫家的筆下也是浪漫無比，只要他們揮筆，繁花似瀑的花堆就會奔放。薔薇花香味誘人，據説花瓣中還可以提取芳香油，具有很高的藥用和食用價值。據村裏的老中醫介紹，薔薇花適用於治療暑熱胸悶、口渴、嘔吐、不思飲食、口瘡、口噤、腹瀉、痢疾、吐血及外傷出血等。薔薇除了開出花朵，還能長出嬌豔欲滴的紅果，果子很小可以食用。早年，村裏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在越冬時節趕到我家的薔薇花下采集果子。他們採了就和春天積的曬乾的薔薇花瓣一起泡茶，據説能夠解除身心的疲勞。
美麗的杜鵑花長在老屋後的河灘邊，它們年年月月堅守在竹林一隅，經過一個冬天的精心構思，那朵朵絢麗多彩的杜鵑花，在春光下開得明媚妖嬈。走進杜鵑花叢，會發現那鮮豔亮麗的花瓣上紋脈清晰，杜鵑花從早春開到初夏，燦爛迷人。蕊中，深藏着醉人的精華，深藏着春天的芬芳。深紅的杜鵑花開在一起，就像一團團火球；淡紅的又像一朵朵剛透出的彩霞，別樣的淡淡幽幽的，沁人肺腑。
火紅的杜鵑花還有較好的清潔空氣的作用，可以吸收空氣中的二氧化碳、一氧化碳等，被今天的人們稱之為環保鮮花。杜鵑花有一定的藥用價值。幾場雨後，那些花就開始閉合，這時，小鎮中藥店的夥計就會上門收購。
老家的紅玫瑰花和月季花種在小園的籬笆旁，紅玫瑰花較月季小一些，玫瑰枝丫上有小刺很密集。在盛開時，一朵朵深紅色的玫瑰花自由開放，它的花朵開得有點驚心動魄，一朵玫瑰可以是一團熱情在燃燒。欣賞玫瑰鮮豔的色彩，漂亮的花蕾，重重層裹的花瓣，總是會深羨和撩撥人心，留存許多截然不同的想象空間。玫瑰在詩人筆下的借喻還真不少，如紅玫瑰代表熱情真誠，紫玫瑰代表浪漫真情。玫瑰花的香氣濃郁清幽，玫瑰的花朵還可以用來泡茶，是理氣、柔肝、醒胃之佳品。因此，常聞玫瑰花香對人的健康是大有裨益的，所以每當玫瑰花和月季花同時開的時候，村裏年輕的姑娘們都喜歡圍在我家的院子賞花，聞着香味，歡笑陣陣。
月季花是母親自己培育的，她小時候曾看外公栽培過月季，所以我家的月季一開始插扦的其實是薔薇，薔薇的枝條生命力強，當年插進泥土就會長根長葉，等到第二年的五六月間，母親就會問鄰居家要來幾個月季品種的枝條，然後嫁接在薔薇枝的根旁，用橡皮膠布紮緊，不久月季的枝條上就長出新芽，有的當年就會開出小花，其中有一棵月季還開出紅、粉紅、紫紅三色花，成為月季中的精品。月季花開六瓣，花瓣邊緣的紅暈，就像美人嬌羞而笑的脣，看了真是有捨不得離開的感覺。月季幾乎可以四季常開。月季開放時，站在花邊一嗅，淡濃相融的味兒便直闖心肺，使人不得不為這月季花香而沉醉。
玫瑰花與月季花都是中藥，均屬小鎮藥店收購之列，它們的藥用功效差不多，都入肝經，可以美容養顏，疏肝解鬱，對女性的保健很有好處。用月季花泡茶，稍加一些蜂蜜，可以調節舌尖上的美味。
老屋前後除了這些花外，還有鳳仙花、牽牛花等。春來夏去，年年月月，屋邊各種各樣的花，爭先恐後傳遞和報道春夏秋的消息，特別是春夏季節，老屋旁的自留地裏，由母親栽種的各種菜系植物，包括爬藤的，站立的，都會按照各自的本領綻放出一片芬芳，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瞧！青枝綠葉，花冠蝶形中帶點白色的具有紅紫色斑紋的就是蠶豆花；爬在竹竿上展着綠葉開着小黃色的是黃瓜花；莖葉帶紫紅色或青綠色的、花冠是蝶形、邊緣被白色柔毛或淡紫色包圍着的是扁豆花；像黃瓜一樣善於爬着藤蔓耀着白色小喇叭花的是葫蘆花；地面的枝杈上長着紫葉，開着紫色花的是茄子；青枝綠葉叢中泛着淡白色的是青椒花；秋天來了，韭菜挺起了小傘般的白花，絲瓜依然昂首綻着黃花爬行在竹架上；牆頭上的凌霄花舉着火炬般的紅花一直開到深秋，還有白色、黃色、紫紅色、橘黃色的野菊花開在籬笆下，一直持續到冬天降霜。站在這樣的花叢中，人被沐浴在幽幽的暖香中，看一眼掛在竹竿繩子上的黃瓜、扁頭、葫蘆，絲瓜就會詩興大發。如果作一個深呼吸，香氣就會像電流似的湧遍全身。年年月月，母親功不可沒。
俗話説得好，“常在花間走，能活九十九”。花團錦簇的環境會給人以潛移默化的積極影響，喜歡侍弄花草的人，平時很少患病吃藥，我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即便在她九十歲後，還能自己料理生活，下自留地種菜護花，成為村裏的長壽老人之一，要不是她在九十三歲那年的一天晚上忘了服下降壓片，醫生説她活到百歲是沒問題的。可不是嗎？母親生前總是喜歡在花叢中散步，自得其樂地活動筋骨。她説：一邊欣賞花的美，一邊聆聽鳥語蟲鳴，一邊聞着幽幽的花香，人的心情會在不知不覺中愉悦起來，視覺的疲勞就會消除……這也是母親留下的做人和養生的哲學。
“吃水不忘挖井人”。故鄉老屋前後的花是母親在世時栽的，這是她用半個多世紀的心血精心打造出的一個樸實芬芳的宅院。母親是七月初七離開我們的，她走得很突然。那天，村裏人送給她的悼念花籃從老屋一直排列到村口的大路上，駐滿了許許多多的蝴蝶和蜜蜂，可見母親的人緣和人們對她深深的敬重。
如今，母親不在了，自留地裏也缺少了由她種植的芬芳。但那些桃樹、橘樹和薔薇等依然按時每年盛開，它們在我家的別墅前前後後頑強地屹立和生長着，就像放哨站崗一樣守護着這個家，構架起一道芬芳和美麗的風景。所以每到春夏秋的季節，我總是要抽出時間回到自己的故鄉住上一二天，在自己的別墅四周賞花和不斷回憶，感受花香四溢的純美味道。站在這些花樹下，我總感覺母親的身影和這些盛開的花同在。
在故鄉生態的、自然的花叢中欣賞，真是開心至極。特別是在賞花間隙，泡一杯玫槐花茶，讓婀娜多姿的花朵在玻璃杯中悄然舒展開放，真是奪眼誘人。如果靠在窗口，放一曲舒緩的娓娓動聽的江南春樂，既賞花又品茶，靈魂便隨着一個個音符融入了花的純淨世界中，盪滌了心靈……
呵，這些年來，我總是喜歡在故鄉的屋前屋後感悟空氣瀰漫中的芳香，領悟什麼是人生最美好的幸福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