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優美散文

來源:文萃谷 3.16W

一張發黃的老照片,靜靜地珍藏在書裏,充當着書籤。照片上,長長的辮子,大大的眼睛,笑如花燦,一件紅底黑格的襯衫,一條綠色的褲子,散發着青春的活力。沒有珠光寶氣,沒有濃粧豔抹,只有淳樸自然。背後是小橋流水,依依楊柳,呈現出濃濃的鄉土氣息。

大姐優美散文

照片上的人就是我的大姐。當我努力學習取得進步時,大姐的笑就是鼓勵;當我懈怠偷懶時,看到大姐的眼神就會如芒刺背,感到汗顏,感到對不起大姐的殷切期望,每當此時大姐的點點滴滴就會湧上心頭……

大姐大我九歲,心靈手巧,能用高粱秸的細杆做鍋蓋及盛東西的器具,會織毛衣、繡花還會織布。大姐早早就開始幫母親做家務了,我們弟兄幾個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大姐做的。母親沒學過制服的裁剪,也不會用縫紉機,只負責給我們做冬天穿的棉衣,做的棉襖也是老式的那種。棉襖的扣子是用布條盤結而成,褲腰特別肥,肥得就像麻袋,人穿上後,再折一下然後用腰帶扎住。樣子不好看,不過那個年代都這樣穿,也就見怪不怪了。

記得我三四歲時,最怕過年放鞭炮,那炮聲總響成一個“怕”字。每聽到“啪啪啪”的鞭炮聲我就嚇得哇哇大哭,於是大姐趕緊揹着我離開,可是春節到處都在放炮,終是躲不勝躲,我也就一直大哭不止,因此大哥就常常戲説:“我們家的窮啊都是你的哭聲招來的。”大姐只是笑笑,從來沒有厭煩過,也沒有嫌棄過。每到過年,我依然不管窮不窮,照例年年放炮年年哭,大姐也就照例揹着我東躲西藏。長大後不再怕放炮了,也終於離開了大姐的背。大姐的背上有我童年的哭聲和歡樂,永遠烙印在我的記憶裏。

到了上學的年齡,我揹着大姐用布條拼接成花樣圖案的書包上學了。這書包裏裝着家的期望,裝着大姐深情的目光,裝着大姐滿滿的愛。記得讀二年級時,我被評為少先隊員,可是家裏連給我買紅領巾的錢都沒有,於是大姐就把她頭上引以為豪的兩個大辮子剪掉賣了,給我買了紅領巾。人都有愛美之心,我能想象得到大姐該有多麼的不捨,可是大姐為了她的弟弟,依然剪去了她留了好多年的長髮,這怎不叫我感動?那時,戴上紅領巾的我別提多美多自豪了,因為一個班級裏只有幾個人能評上,評不上只能通過努力下次再評。在學校,能成為少先隊員是每個學生的夢想,是每個學生的榮耀。

小時候我很頑皮,經常和一般大小的玩伴鬥嘴打架,我吃了虧自然不肯告訴家裏,對方吃了虧卻總是找上門來,於是免不了挨父親一頓嚴厲的批評。那時我總是躲在大姐的背後,大姐也總是充當着我的保護傘。父親揚起的手也始終沒有落到我的屁股上。大姐都是用温暖的手撫摸着我的頭叮嚀説:“你以後不要再淘氣了,免得爹媽為你操心。”只是我那時玩心太大,嘴上雖然答應了,就是改不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愧對大姐的愛護。

幼年的我最愛爬牆上樹,見到樹上的蜂窩就想捅。大姐看到後總是擔心我,怕我摔着。有一次捅蜂窩,被蜂蜇在了臉上,臉立刻腫得老高,大姐第一次心疼地責備了我:“總是不叫人省心,蟄着了心一慌,從樹上摔下來怎麼辦?你看三海成了啥樣?”説到三海,其人比我大兩歲,原來也是挺聰明帥氣的一個小夥子,就是因為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頭部,雖然保住了性命,卻成了傻子。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爬牆上樹了,我不能再讓大姐為我擔心了。

那時,我們一家住在三間東廂房裏,一張土炕無論如何也睡不下一家七口人,於是大哥二哥就出去找房住,好在那個年代光棍也多,找個睡覺的地方還是不成問題。大姐則住在爺爺所佔的正房最邊上一個單間裏,屋裏堆放各式傢俱。土炕的一頭堆放着紅薯幹,只留不大的一塊空地安放大姐的東西,但這間屋子卻成了大姐的閨房,屋子雖然簡陋,大姐卻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在這間屋子裏,我常守着大姐,看她剪花、刺繡。這間簡陋的屋,度過了大姐的花樣年華,也記錄了大姐的苦與樂。

一年裏,輕鬆地看過了春花,聽過了夏蟬,賞過了秋月,到了冬天可就不好過了,我和父母在東廂房裏,還能生個爐火,就是這樣,每當晚上睡覺時一鑽被窩總是冰涼冰涼的,涼的我也總是大呼小叫。記憶裏那個時候的冬天比現在冷得多。母親讓大姐冬天和我們擠在一塊住,大姐卻是不肯,總是笑笑説:“沒事,不怎麼冷。”大姐住的那間屋子常年沒見過一點火星的啊,大姐能不冷嗎?每當夜裏大姐冷得實在睡不着了,就起來裝上紅薯幹到前院的石碾上推磨,到天明能推出一簸箕紅薯面,這時生產隊裏的鐘也敲響了,然後大姐再和家裏人一道出工掙工分。大姐竟以這樣的方式禦寒,現在每每思及常讓我眼含熱淚,是那個年代的窮,練就出了大姐勤苦耐勞的優秀品質。

大姐幹活很麻利,當時女人掙工分一般超不過八分,為了多掙工分,大姐能不幹日工就不幹日工。當年隊裏為了給耕地用的牛馬割草,就規定割多少斤草算一分工,大姐割草割得最快最多,一天下來竟能拿到十分工。十分,這可是一個壯年男子幹一天掙的工分啊,大姐的吃苦耐勞精神贏得了父老鄉親們的讚許。

那時生產隊裏,除了種糧食外,也種棉花。棉花不僅能做棉衣、被褥的棉絮,還可以用紡車紡成線,再把線用織布機織成布。小時候,最享受的就是把紡出來的線浸泡在煮過小米的湯裏,然後把浸過米湯的線纏繞在像小凳子腿那樣的器具上,再通過織布機上來回穿梭的梭子織成布。織成的布還可以通過線的不同顏色織出不同的花樣,這時候,我們總能美美地吃上一頓黃燦燦的撈米飯,伴着家裏醃製的蘿蔔,一個香一個脆,吃得津津有味,感到此時才是最幸福的。

大姐不知從哪裏學會了織布,我家的布都是大姐織的,後來變成了我們身上的棉衣棉褲,成了我們睡覺的枕頭被褥。農村人家的被褥大多都是這種布,只有個別有錢人家才能蓋上從街市上買的花洋布做的被褥。我經常聽到大姐織布時,織布機發出的嘩啦嘩啦的響聲,那響聲單調而難聽,大姐卻在這單調聲裏,腳踏着踏板,手推送着織布機,梭子在大姐手中似游魚滑動,手和腳並用是那麼的完美和諧而統一。

大姐除了織布外,夏天還用麥秸編織用來做草帽的辮子,然後賣錢。編一個夏天能給我買一件夏天的襯衫,而大姐自己卻捨不得給自己買,大姐就這樣默默地為家付出着。記憶裏,大姐從來沒有閒過,總是風風火火剛放下掃帚又拿起了耙子。

由於舅媽早亡,母親還得管着舅舅一家的穿戴。大姐也就自然地替母親分擔着更多的家務。三伏天把碎布條展開用漿糊貼在一個硬紙板上,貼滿一層再貼一層,晾乾後,按着我們腳的大小,剪成一個一個的`鞋樣。最後,把多個一樣大小的樣品,再疊在一起,用麻繩密密地衲成千層底鞋,一年下來,一家人竟有一籮筐鞋底,誰的鞋破了,配以鞋幫,就是一雙新鞋。

有一次,我家一個親戚由於久病,到年底了家人過年的新鞋都沒做好,大姐就幫她們做了。第二年,親戚沒言語,大姐也忘了這事,可是到了除夕那天,親戚家最小的女孩又來了,對大姐説:“我家別人過年都不做新鞋了,我娘説,你給我做了新鞋,我就來拿了。”大姐一聽,真着急了,忙對她説:“新鞋還沒做好,你先回去明天一定讓你穿上新鞋。”那女孩兒一聽高興地走了,好在去年有給女孩做鞋的底樣,大姐馬上拿出來裁剪,又是衲鞋底兒,又是裁鞋幫,熬了整整一個通宵才把那雙花布鞋做好。大年七年級那女孩兒終於穿上了新鞋,到現在還念着大姐的好。

大姐沒上過學,卻很聰明,一些東西看一眼就會。那年還在讀國中的二哥養了幾隻羊,大姐對二哥説:“你剪了羊毛捻成線,我給你織個毛衣。”二哥一聽高興壞了,忙用我們家捻線的工具開始捻線,那工具也很簡單,就是把一節木棒做成啞鈴形,在中間綁個鐵絲,鐵絲的頂端圍個小鈎,把要捻的線固定在鈎上,轉動啞鈴的一頭,啞鈴就開始轉動,在轉動時只需不斷地續毛絨就行。二哥捻了一個月的線,大姐染了色,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在煤油燈下開始織毛衣。沒過多久二哥終於穿上了毛衣,那可是我們家第一個穿手工編織毛衣的人,二哥心裏那個美啊,連我都羨慕得不得了。

那年月,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正搞的如火如荼,常常是幾個村子裏社員都集中到山溝裏開溝挖河修建水庫。大姐就在婦女隊長的帶領下投入到興建水利的大潮中。大姐幹活從來不耍滑,可以想象得到大姐挑着擔子快步如風,揮汗如雨的場景;可以想象得到在風中,大姐額前長髮吹拂,胸前圍巾飄飛的場景;也能想象得到雨裏大姐戴着草帽,赤腳推車的場景。“人心齊泰山移,愚公移山,大幹快上,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就是那時人們的精神動力。

在那裏,既掙工分又管飯,一干就是一兩個月。到了結束回家那天,大姐就捨不得吃中午的那兩個玉米麪窩窩頭,把窩窩頭包好拿回家給我吃,大姐啊,在你心裏只有你的弟弟,為了你的弟弟能吃上純玉米麪窩窩頭,竟挨着餓走了幾十裏的路。

大姐二十四歲時出嫁了,終於離開了那間小屋。一年後,我也在縣城上了高中。學校離大姐家較近,因此,星期天我就常去大姐家。大姐也總是給我做好吃的。一次大姐見我咳嗽,就用油煎雞蛋,不放鹽,給我吃,這是鄉下人大都用的土方。我吃在嘴裏,卻是熱在心裏。

還記得有一次學校要交十五塊錢,忘了交的是書費還是學雜費。我和大姐一説,大姐立馬就給我拿了出了十五塊錢。那個年代,大姐只是靠賣家裏散養的幾隻母雞下蛋攢錢,十五塊錢,大姐該是積攢了多久啊,可是為了她弟弟的學業她毫無怨言。現在每當我提及此事,我愛人都很感動,也多次提醒我別忘了大姐的疼愛。前段時間愛人打電話説大姐住院了,我立刻回來和愛人去了醫院,看望大姐,大姐説不是什麼大病,要我放心,不要影響了我的工作。我走後,由於我們就住在縣城,也方便,我愛人天天去醫院看望大姐。大姐用她無私的愛,贏得了我們的尊重。

大姐少年時代雖然吃了不少苦,但好人自有好報。如今,兩個孩子一個辦企業,一個在部隊,吃穿不愁,子孫繞膝,可謂苦盡甘來,生活得很好。

這就是心靈手巧,吃苦耐勞,時時疼愛着我的大姐。惟願大姐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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