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散文

一切源於一場夢。

孩童時期，某次我的媽媽讓我幫忙清洗蔬菜，大白菜在清洗過程中落下了片片細碎的葉子，看着在水面上旋轉漂浮的綠葉，我的心裏一片歡喜，就像慵懶午後在後花園喝着茶看着浮萍一般愜意。那種突如其來的神遊點燃了我的欣喜，儘管我沒有經歷過剛剛腦海裏浮現的一切，但是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讓我深深的留戀。

我伸手把洗好的白菜葉一點一點扯碎丟進洗菜盆，直到它們滿滿地擠在一起在水面上跳舞。我盯着在水面旋轉的碎屑，猶如跳進了新世界，那些浮萍，那些陽光，那些温度，那茶的甘醇和苦澀，那裏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真實。我前所未有的開心，好像我創造了一個新生命，那份心情是十分喜悦的。

這場夢最終被我媽媽打斷。在我歡快的笑聲裏，疑惑的媽媽前來查看。當她看見原本完整的大白菜現在只剩下莖沒有葉，還有在一旁對着滿盆碎白菜葉傻笑的我，我想她一定氣壞了，不然她不會一巴掌拍在我的腦門上，那力度險些把我拍飛出去。

我媽的那一巴掌，讓我不敢再在有任何實際的行為去構造我發現的新世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再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孩童小不點的我，一直猜測我媽是不是江湖上隱退的武林高手，她那一巴掌時隔這麼多年想起來腦袋瓜都還是呼呼的痛。

重拾那個夢，是在青春期的某個午後。被老師批評了的我抱着裝滿重重的'習題冊的袋子緩慢地悶悶不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乾燥的小樹枝禁不住淘氣小孩子的嬉鬧，啪的砸落在我懷抱裏。

煩躁的大學聯考衝刺期，煩躁的天氣，煩躁的心情，煩躁的一切，還有那幾個討厭的小朋友搖晃跌落的討厭的小樹枝。我心情不悦地盯着在我練習冊上逝去的枯木，因為沒有辦法騰出手來丟掉，只能皺眉幻想自己能用意念把它移開。

那天的不悦的終結者，是我原本討厭的從天而降的小樹枝。它戳開了我一點點幻想，然後那些絢爛的夢就從那個小孔裏飛了出來，那個我創造的五彩斑斕的世界又浮現在我眼前，慢慢清晰起來。

重拾舊夢的感覺是非常好的，就像無意間發現了海盜的寶藏，而那些寶藏還都是你喜歡的東西。我不記得那時的心情了，可現在回憶起那時的我只覺得我應該會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動。

隨着年歲漸長，在這個人人忙碌到無力思考卻腦洞大開的矛盾的年代。我依舊保持着孩童時期的習慣。我是一個拾荒者，拾起別人遺漏的寶藏。這些寶藏或大或小，或珍貴或平凡，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個人的認知和心境。

長大成人，在高高的鋼筋水泥森林裏一路奮戰，在數據的海洋裏分秒必爭。每次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回家的途中，我都會拋開成人世界的束縛，換上孩童時的眼睛，悄悄的在這個人來人往忙碌的城市尋找一些寶物。

從身邊三三兩兩走過的學生少女，她們身處在動漫裏，色彩絢爛的古風樓房，燈火閃爍的夜晚，她們身披鎧甲一路前進。

街角咖啡廳落地窗邊的貴婦，她猶如維多利亞時期的女神，端裝典雅華麗...所有美好的詞彙匯聚在一起成就了她，她一定是在等她的情人。她年少被權勢所困被迫嫁給了她不愛的貴族老頭，後來她愛上了家裏的馬伕，他們終於決定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私奔。

被陽光穿透的樹林，我站在樹下，眾神給我披上金色的頭紗，我踱步，沙沙的落葉聲就像是一曲曲交響樂，我是在接受眾人朝拜的女王。

一覺睡到自然醒的中午，點點塵埃在透過窗簾縫隙的陽光裏漂浮。我彷彿進入了童話的世界，小精靈們赤腳跳舞，抖動翅膀落下一屋金粉。

我也曾擔心是拾荒者被發現會不會被嘲笑奇怪。其實不用害怕，拾荒，是一種技能，隨着實踐的次數增多，就算用餘光輕輕一掃，也能勾繪出一個新世界，而這個新世界是活在你心裏的，它悄悄的滋養着你，是治癒你的良藥。

而你害怕嘲笑你的那些人，你更不必怕，這世間有太多因為和自己不一樣就把別人稱之為怪人，因此而去詆譭別人的人。她們都説拾荒可以抵禦和治癒的存在。

拾荒者，猶如在看似什麼都沒有一片荒蕪的大海里行走，偶爾也會被浪花拍倒被卷着，但只需要最自在舒適的姿態，你就能在海底發現閃爍的寶藏。那是生命送給我的禮物。

我是一個快樂生活的拾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