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門口的姥姥的散文隨筆

姥姥行動不便，終日和輪椅相伴。每天從早到晚，她都喜歡坐在大門口，不論颳風下雨、春夏秋冬，夏天熱得似火烤，冬天冷得似冰窖。誰也勸不動她。因為坐在門口能看到街上的人，總有幾位老爺爺老奶奶會停下腳步陪她説幾句話，哪怕打個招呼也行。有時街上站個人，她看不清男女，只管擺着手説：“過來坐會兒吧.……”實在急了就喊幾句，想起誰就喊誰的名字。

我不在家時，每天打幾遍電話陪她聊天，晚上8點是必須打的，因為我得給她彙報天氣預報。最怕的是下雨天和颳風天，尤其是刮北風，大門便關不上了，她就只能坐在大門後。所以每天的天氣就是我的心情，陰雨天和颳風天我就心情不好。

今天風不大，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外婆最喜歡這樣的天氣。

我叫外婆“姥兒”，每次叫的時候都拉長了音，也許是撒嬌撒慣了，閒着沒事也會喊幾聲。有時加快語速連着喊，她就會眉頭一皺，顯得頗不耐煩。但是我知道她在偷着樂呢，因為她的嘴角帶着笑。她多麼希望身邊一直有個聲音啊！

在家時，我大部分時間都趴在她的輪椅上，天南地北地聊，總之，嘴不停地説。我的.話題她不感興趣，就會睡着，這幾年她總是愛犯困。怕她着涼，我就搖着她的胳膊，請她給我講故事，再誇她幾句，她就精神了。她記性好，小時候學的《三字經》和《雜字本》還能背得滾瓜爛熟，背得還特別好聽。

晚上聽過天氣預報似乎不能讓她放心，中午她還要再聽一遍。她自己無法進屋，輪椅上就掛了三個收音機。其中一個是我外公生前用的，她説什麼也不肯丟掉，新收音機都誘惑不了她；另外兩個是近幾年買的。三個收音機調的都是一個頻道，就為了聽天氣預報。任誰也不能碰那三個寶貝，即使是我，也只能在換電池的時候摸一下。每天她都會提前半個小時打開，兩個都開着，先聽聽是不是一個頻道，聲音開得很大，不過總是伴着“滋滋”的聲音。雜音大，她每次都是舉到右耳朵邊聽的，沒聲音了就拍幾下，實在不行，就趕緊換另一個，最怕一點信號也沒有。順利聽完天氣預報還不算萬事大吉，如果是晴天還好，如果是陰雨天或者有風，她又該犯愁了。

只要是晴天，我就非常感恩。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陽光顯得那麼可貴。太陽從東邊出來，陽光先照射在我家西屋的門前，我就推着姥姥坐在西屋門口。太陽往西走一步，我就推着姥姥往東移一步，跟着陽光走，直到太陽落山。在陽光下，趴在姥姥椅子上我是最安心的，因為那一刻姥姥也是最安心的。

此刻，陽光照在大地上，我的後背都曬熱了。恍惚間，感覺依然是趴在姥姥的輪椅上，往事都浮現在了眼前。

好想和姥姥説會兒話。

“姥兒，我很想您。”

“今天是晴天，太陽好，風不大，曬一會兒準會出汗。”

“您聽，周圍還有鳥叫聲，您不是最喜歡喂鳥嗎？我現在走到哪兒都會喂鳥，想着這鳥是不是您曾經餵過的。”

“我又吃胖了，姥兒。”

……

可是姥姥再也聽不見了。姥姥已經去世一年了。

此時，我曬着太陽，聽着鳥叫，很安心，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