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祭父親散文

來源:文萃谷 1.9W

【再祭父親】

再祭父親散文

一轉眼的功夫,父親去世近一年半了。這一年半里,我一直想為父親寫一些什麼,至少可以沖淡對父親思念的濃度。

作為兒女,我們無論怎麼表述,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養育之恩和孝敬之間的落差是永遠無法丈量的。我們沒有權力拿尺度等量父母的貴賤,儘管父母一生低微,我們也沒有理由厚薄父母一生的得失。人的一生只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過程,這個過程中,父母過多地把生命中最具有價值的和生命的黃金時代都留給了子女,父母就是一隻巨大的輸液瓶,我們只能記住父母留給我們的一些生活芥微的細節,我們甚至連輸液時的一點疼苦都承受不了。殊不知,液體輸完了,父母成了堆在牆角得空瓶子,有時還嫌絆腳。

我的父母和大多數農民一樣出生貧寒,世代為耕。父親年幼時就給富農放羊,沒進過一天學堂。母親是爺爺用一斗小米從外公家娶來的。那是不知何由,母親楞是沒裹腳,父親就象撿了便宜一樣,母親就成了父親的大腳媳婦。父親屬馬母親屬鼠,父親比母親大幾歲,父親一生特別珍惜這段婚姻,對母親也格外呵護和寬容。

母親一生病恙,相繼生過七個兒女,“老大”和“老小”都因意外夭折了。母親得病常常在深更半夜突然發作,父親不論颳風下雨腳一深一淺地借人家的架子車往十多公里以外的縣城醫院裏趕,儘管這樣,母親僅僅渡過了她的四十七個春秋,撇下了她的兒女和深深愛她的——我的父親,匆匆走了。

母親走了,在春寒料峭的晚上母親把很多很多的不幸和思念留給了我們。

那一年大哥分家另過大姐出嫁,農村開始實行土地聯產承包。無奈之下,二哥從高中輟學,瘦弱的雙肩擔起了家裏的頂樑柱;二姐從國中一年級永遠放下了她的花書包,個頭沒灶沿高就做起了“鍋丫頭”。

那年是我的第一個本命年,上國小四年級。

父親在生產隊裏幹了幾乎三十年的隊長,直到母親過世的時候。當時父親作為隊裏大包乾的主要領導人,父親沒要隊裏的一塊好地一頭好牲口。這也是大哥直到現在對父親抱有的一生埋怨,説父親在生產隊裏幹了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老,現在全隊裏就我們兄弟們的地七零八散不説,光長石頭不長田……

每每説到這些,父親總是摸摸過早禿頂的頭不赤聲。

祖父生下父親叔父和姑姑三個兒女。叔父學上出來就分到了新疆奎屯建設兵團地質勘測隊開車,爺爺在世時來過老家幾次。自爺爺奶奶下世叔父再也沒來過一封信,前些年打聽到了叔父的電話號碼,父親和叔父老哥兒倆幾十年了,父親顯得十分激動,哽咽着和叔父通了幾句話。那些日子父親似乎真的有了的弟弟,臉上佈滿了陽光,飯量明顯增加。

這幾年來,我和二哥二姐都先後成了家,父親也年已古稀。在我的第二本命年時,初為人父的我和二哥分家另過。父親考慮到二哥在外工作家裏沒人照顧,父親主動要到二哥那裏,沒過幾年父親隨着二哥農轉非進了城。

在土地裏折騰了一輩子的父親拍了拍身上的土,擁進了喧囂的城市,我看見父親的腰好像略直了許多,揹負在他身上太多的籌碼該卸下了。

第二年春分剛過,還不見燕子落在屋檐下,父親卻從城裏回來了。父親説他惦記着我的莊稼,擔心着我把牛的膘塌了。

父親就像一隻候鳥,在我和二哥城市和鄉村之間飛往,沒有疲憊的為兒女的生計努力飛着。對我來説,父親的回來就像我在疲勞時靠在一棵大樹上,給了我支撐點和歇腳點。

有一天晚上,二哥打來電話,説父親病危要我趕緊收拾一下屋裏。

我一點也不相信,父親去二哥那裏是好好的,才去不到十天,咋就説……

望着父親,我才知道慈祥二字的含義對我是那麼真切。

父親象秋天的樹葉,面帶土地的黃色,靜靜的躺在我的院子裏,一切都那麼安靜,靜的只能聽見生命流逝的聲音。

秋天走了,秋天帶走了他一生穿着的`衣裳,留給大地一片慘白和冰冷,每一片落葉都將化成泥土來慰藉大地,呵護大地迎接來春。

父親永遠地走了,父親同樣帶走了他一生的疲倦和伏在他一身的艱辛,疲倦艱辛將化成泥土被風吹撒。

祭文中寫道:農曆丙戌年十月初八,尊父因偶得病恙不幸與世長辭,享年七十八歲……

時值戊子清明,吾輩再祭父親。

【一襟小豆角】

兒子搬進城裏半年有餘了。半年之間家裏的一小塊小豆就被陽光的乳汁奶大了。

這一小塊小豆,是老父親為城裏的兒子種植的。七十高齡的老父親經過整地、挑種、施肥最後才播地小豆。老父親的清瘦身影總在草帽下發着刺眼的光,那光芒催出了比別人家壯而齊全的豆苗。老父親説是種到冰上結到根上……

啊!翠綠的小豆苗頂着凍土出來了,在春風的呵護下出來了。老父親又該去拔草澆水和鬆土了。

多麼簡單而又笨陋的活,這對務弄過一輩子莊稼的老父親來説太容易了。小豆秧經春雨的沐浴開花了,粉紅色的花瓣多像的小他孫子的臉蛋啊!老父親高興極了看見了滿地的小豆花就像看見了滿滿一地小孫子。

終於有一天,被陽光奶着的小豆角在滿地滾動了,腆着肚兒的小豆角閃着成長的綠色。

這一小塊豆角老父親從沒打過一次農藥,也末施過一點化學肥料,蟲子都是老父親每天清晨去捉回來餵了他的兩隻老母雞。

老父親就守着老屋住了半年,門前的小花狗是他唯一説話的對象。那一塊小豆角在他的目光裏漸漸走進了他期望的終點:他該去看看兒子和孫子了。

老父親摘了一襟小豆角,就這麼一襟小豆角就足夠證明他去城裏的原因。他必須找個理由去城裏才自豪,不然鄰里會説他進成看兒子和孫子是清鼻涕往眼裏淌哩。這一襟小豆角是老父親花半天的日子摘的。今年雨下的勤豆秧長得旺長得盛豆角看上去飽大飽大的,用手一捏還放氣哩。

去城裏的汽車每天只有一趟,上午進城下午就可以回來。老父親蹣跚地拎着塑料袋擠上擁擠的汽車,蹣跚的汽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兒子的家。

中午,兒媳做了一頓小豆麪條飯,大孫子皺着眉頭用筷子挑了又挑:怎麼又是小豆麪條,臉都快吃成小豆角了。兒媳剜了孫子一眼説,這是你爺爺送來的,不是給你們送豆子爺爺能來麼。兒子一邊吃也搭訕了幾句,爹,你以後就不要再送家裏的東西了,城裏啥都有,想吃我們就買去了,菜市場上小豆角一斤才一塊錢,便宜的很,你來去的車費都十四五塊,划不來……

老父親尷尬地笑笑,摸摸小孫子的頭。小孫子吃的香,歪着頭説,還是家裏的小豆吃起來香,城裏的豆子蛆太多,前天我還在飯裏揀出一大個的呢!爺爺的這一袋小豆角和爸爸稱的小豆角份量不一樣。

不知道小孫子説“質量”時説成“份量”了,還是飯太燙了,兒子兒媳噎得半天説不出話來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