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樂老家隨筆

來源:文萃谷 1.66W

家鄉在河西走廊中部靠近祁連山北麓的一個小山村,村子雖小人口稀落,但遠離城市嘈雜,倒也是一塊清靜之地,環境甚是美麗。我家房後有一個不大的小土山,站在上方基本上能夠一覽全村風貌。自打上了高中以來,算起來也有快七年時刻沒有坐在上方好好的看看村子的面貌了。家鄉海拔高,收穫的季節來的便異常的遲。後山上方有我家一塊地,今年給家裏的牲口種了些草。我上來將爺爺割完的草揹回家曬乾後以備冬天牲口食用。假期還有快二十天就結束了,好長時刻沒有寫東西,坐在地上的我尋思着是時候就應寫點什麼了。

民樂老家隨筆

在現代化潮流擁簇的這天,對於我而言還是一個相對懷舊的人,因此在我的記憶中對很多陳年往事仍舊記憶猶新。我是個早九零後,對於我而言,上世紀九十年代末的很多事事記得還是很清楚。我家的位置在全村的幾何中心處,正如和朋友開玩笑時誇張説的那樣,也算是位於村子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小土山下方的北邊是此刻的村國小,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國小旁曾是一個“廟”,村裏人稱馬家廟。用於村裏人祭拜,至於馬家廟如何來我也未知。之後廟改建為學堂,我上國小時學校還是自馬家廟拆遷以來八六年的第一次建校,也就是此刻國小的原址。那時還沒有幼兒園,農村窮,沒有什麼輔導班,更沒有什麼供我們玩耍的娛樂場所,要説是有也就屬那個石板乒乓球桌案和那個只能載兩人的蹺蹺板。雖然物質匱乏,但我們玩耍的情緒卻一點兒也不差。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到我們手中卻能玩出各種新花樣。

炎熱的夏天對於在田間繁忙勞作的大人們而言是異常的艱辛,但對於我們孩子來説卻是幸福時光的來臨。家鄉的山路崎嶇,再加上農田大多是梯田式分佈,機動車輛行走很是不便。因而像牛,騾子這樣的牲口便成了農忙時節家家户户的必備交通工具。夏耘是為了秋收,而牛騾作為秋收中重要的交通工具,要想使得他們在秋收中發揮最大的作用,就需要夏季把他們餵養的膘肥體壯。而這個光榮艱鉅的任務便落在了我們孩子的身上。那時我們一塊的夥伴,以及比我們大點的哥哥們人數很多,一個大隊差不多至少有二十多個,每一天早上按時起來,我們拉着牲口出門到約定的地方出發去放牲口。有時候去哪裏放提前一天就會商量好,或近或遠,近處則中午回家吃飯,遠處則不回家,早上臨走時多帶上乾糧饅頭以及水壺將就一下,一天就會過去。隊伍開始出發,我們騎着牛和騾子,如中世紀的騎士亦如美國的西部牛仔向大山奔赴,我們是開拓者。到了目的`地,將牲口固定好,我們便開始屬於自己的娛樂。娛樂方式多樣,如:烤土豆,烤豆角,打撲克牌,聊天説笑等等。並且偷掰別人家的麥子,青稞,用來烤着吃等等。就這樣打打鬧鬧一天便過去。夏天的我們,生活也不止是隻有放牲口這樣單調乏味。牲口放完回來的晚飯過後,便開始了一場“土塊大戰”。

以所在大隊分組,分別佔據各自有利地形,用土塊攻擊對方,方式雖然具有很大的危險性,但還是阻止不了我們爭強好鬥的激情。好是過癮。除此之外,跳皮筋,打沙包,達紙包等都是我們熱衷的玩法。而紙包對於我而言卻有着更深的記憶。那時經常和哥哥打着玩,而我卻老是輸,自己輸了就哭,還跑到哥哥家死皮賴臉的要,大伯大媽見我痛哭,便強制讓哥哥把紙包還給我。僥倖的我每次和哥哥打完都以這樣的結果結束。想想真好。人就是這樣,對於大部分事,只有回憶才能使他們的味覺發生變化。夏天一天又一天,夏天一年又一年。成羣的隊伍依舊如開拓者奔赴大山;晚飯後的他們仍佔據自己有利的地形準備開戰;我和哥哥間的打紙包亦如往日般死皮賴臉。

老家門前小樹林裏,樹上葉子那油油的綠被秋的顏色逐漸取而代之。騾車的吆喝聲不斷,架子車來來往往,偶爾響起的拖拉機和三輪車的嗒嗒聲,也增加了些許繁忙的氣氛。使得結束了夏耘,秋收的繁忙也接踵而至。對於一個農家人來説,秋,從某種好處上來説是一種喜悦,正因那是對農家人上半年勞動成果的檢驗以及對農家人辛勤勞作所給予的回報。夏天被我們養的膘肥體壯的牲口此刻也最後派上了用場家裏人用它套上車子,拉回來了遠在田地上的莊稼,一車車的將他們垛成麥垛。秋,總是多情的,或許是思念春天的鶯啼燕語,抑或是留戀夏日的驕陽似火,秋雨連綿,遲遲不肯退去,似乎是用眼淚來傾訴秋日那無盡的離殤。待秋雨過後天氣放晴,將麥垛拆開曬乾,便開始打穀,白天用牲口套着石磙打穀,一向到晚上才開始清場。那時還沒有機械風扇進行清場脱谷,都是靠自然力。每到晚上八點以後山風下山才開始脱谷清場。我家的麥場正好處於風口,位置還算較好。山風下山,家人拿着農具,爺爺和父親拿着木杴負責脱谷,奶奶和母親拿着掃帚負責清谷,而我就在清好的麥堆裏面抓麥子玩耍,一遍又一遍他們重複着清場固有的程序,有時候清的早十一點就能完成,將清完的麥谷裝入麻袋搬運回家。而有時候的山風遲遲不來,則要等到深夜或者

整夜都不睡。一百瓦的燈泡在麥場上用竹竿撐着,在陣陣山風的吹動下依着微弱的燈光搖來搖去。父母們的影子橫斜模糊,而在麥場袋子上躺着的我,透過昏暗的燈光看到的彷彿是他們內心的蒼涼和身心的疲憊不堪。深夜逐漸到來,但他們依舊在為清場忙碌,而此時的我早已沉睡或者是進入夢鄉,秋夜寒氣漸長,有時母親見我睡着,把我抱回家放在熱炕上,而她卻還要去為之忙碌。無數個秋夜他們亦如今夜勞累奔波。秋分過後氣温驟降,隨着一年當中收穫最遲的土豆的刨收,秋收便及近尾聲。麥場的繁忙氣息逐漸退去,天氣漸冷,但紫外線輻射卻很強烈,院落裏我和奶奶將買來的辣椒等蔬菜割開準備曬乾,等待過冬食用。秋後的村子顯得格外安靜,遠處的麥田只剩下光禿禿的秸稈,有的早已犁過翻新,門前小樹林裏葉子一個接一個脱離樹幹,爺爺蹲在門口用煙鍋頭抽着旱煙,葉子如同爺爺嘴裏和鼻腔吐出的煙雲一樣,飄忽不定,遲遲不能落地,是的,對於生命的旺盛他們終究是懷念的。還如夏季一樣,孩子們依舊進行着他們的娛樂,只是衣服有所增加,遊戲規則不知怎樣的變得繁瑣。

西伯利亞寒流南下,在強大的亞洲高壓控制下,時刻不知不覺已到了冬季。北方的冬季漫長而又寒冷,而在家鄉這種漫長卻尤為突出。鵝毛大雪下起來肆無忌憚沒完沒了,一夜之間門口堆積成堆,還在睡意濃濃的我透過窗户隱約看到父親和爺爺早已拿着掃帚和鐵杴清掃積雪,對於兒時上學的我們冬天更多的是種痛苦,母親一針一線的千層底加上絨棉合成的棉鞋仍然抵擋不了刺骨的寒冷,那專門為我定製的鬧鐘滴滴答答叫着懶蟲起牀。穿着母親做的棉鞋和衣服喝完奶粉準備上學,此時父親早已為我掃出一條通往學校的小路。雪下的格外頻繁,又是一場大雪紛飛,放學回家後的我吃起了最愛的家常飯,蒸餃。看到學校別人用的剝皮鉛筆,個性喜愛,我也便喊着鬧着要。飯後,父親披着棉衣,去鄰村的店鋪買了三隻,激動得我一晚沒睡好。正因第二天也要在同學面前炫耀。而長輩總是這樣,為了下一輩的需要,不論怎樣樣竭盡全力的去滿足他們。那個日子我依舊記得,二零零年十一月。

冬越來越近,天愈來愈冷,人們最後能安穩的在熱炕上酣睡上一覺。等睡好了起來做上一頓美餐是再好但是的事。秋天曬乾的菜在水中浸泡後重新煥發生機,給原本荒涼的冬季增添了一份綠意,再加上一碟醃製的酸菜,一碗拉麪,便是一頓豐盛的晚餐。臘八來臨,過年將至。

春節,這個在中國,尤其是北方看來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在家鄉顯得尤為重要。“社火”則是這個節日重要的主角。“社火”的發展淵源流長,至今演變為鄉村祭神,迎神的一種賽會,並加入雜戲表演,而家鄉社火的主要代表形式則是腰鼓,高橋,舞獅,太平車等等。每到臘八過後,村裏便開始籌辦社火,每一天晚上,那陣陣的腔調在我們家聽的最清楚,濃濃的氣氛意味着“年”即將到來。臘月一晃而過,眼下便到了貼春聯的時候,母親為我們弄好麪糊,我和父親將麪糊抹在牆上,春聯被一張張的被貼完。那時有些春聯我大都會記住,比如,屋門上:“春滿人間百花吐豔,福臨小院四季常安。”橫幅;歡度春節。大門口:“喜居寶地千年旺,福照家門萬事興。”橫幅;喜迎新春。圈門口;“禽飼養六畜興旺,多積肥五穀豐登。”橫幅:豬肥羊壯。一張張紅豔的條幅,一個個蒼勁的字體,既是對過去一年忙碌生活的總結,也是對來年生活的完美憧憬與嚮往。年夜飯全家在一齊吃一頓餃子。過去的一年便在這年夜飯中得以定格。忙碌了一年,這一刻也許是上蒼對他們辛勤勞動給予的嘉賞。廣廈千間,夜睡但是六尺;家財萬貫,日食但是三餐。在這天不論這句話人們給予怎樣的解釋,但終究是祖輩們辛勤勞作後給予生命迴歸本真的一種生存定義。他們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在自己的土地上勞作,吃着自己種的糧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為兒女和家庭的生活奔波,任勞任怨。也許這是一種典型的小農思想,但回頭看來他不外乎也是對生活本真的一種解釋。又是新的一年,日子依舊如昔只是人長大了一歲,時刻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時刻總是像指尖流過的細沙,在不經意間悄然滑落。那往日的悲傷與喜悦,在似水流年的盪滌下隨波輕輕的逝去,而留下的歡樂和笑臉就在記憶深處歷久彌新。兒時像我們那樣放牛娛樂的歡聲笑語已淡然無存,山頭的制高點依舊存在,只是少了當年玩耍的激情。村子安靜了,對於孩子而言手機電腦已經成為了他們的陪伴;大機器替代了人力,再也回不去了在麥場脱谷清場的那個夜晚;社火的道具埋在了村子小房間內的角落,或許早已破爛不堪,新型的春節晚會取而代之。日子過得富裕了,但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那個年味。小鬧鐘如今仍然完好,不知轉了多少圈。父母逐漸老去,我和哥哥也都為各自的事奔波。感覺一切變得快,來得也快。曇花一現,蜉蝣朝生暮死,都有過最美的一瞬間。人的一生相對於萬物的永恆來説卻但是彈指一瞬。

或許就是這樣,你經意了叫生活,不經意只能叫活着。

又是深夜,或許我不該這樣懷舊,時代總是有進步,人也總是要向前看,但我總是覺得有時候少了點什麼,抑或是心病吧。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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