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河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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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很多地方的河,但從不曾忘記故鄉的河。這條河發源於甘肅省渭源縣鳥鼠山,東至陝西省潼關縣匯入黃河,中間不知流經多少地方,但我一直固執地認它作故鄉的河,因為在我記憶裏它只和我的故鄉有關,它就是黃河最大的支流——渭河。

故鄉的河抒情散文

我的故鄉絳帳是一個坐落在關中平原西部渭河北岸上的古鎮,全鎮共有十七個村子,我們村是處在最上游且靠河岸最近的一個。俗話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為靠渭河近,村子裏世世代代的父老鄉親便與之結下了不解的生死之緣。

在我的記憶中,渭河是一條美麗的河,河堤曲折蜿蜒,河牀遼闊寬廣,河水隨着四季的交替更迭總有不同的風貌呈現。

春天,站在高高的沙堤上向南眺望,渭河灘裏芳草萋萋,野花爛漫。温柔清淺的河水順着彎彎曲曲的河牀輕輕滑過河底的細沙和鵝卵石,最後慢慢隱入遙遠的天際。成羣的牛羊在沙堤的斜坡和河中的沙樑上悠閒地甩動着尾巴吃草,偶爾抬起頭望望頭頂飄動的棉花一樣的`白雲哞叫幾聲。小燕子一會兒貼着河面輕盈飛翔,一會又猛地躥入空中消失了蹤影。蝴蝶和蜜蜂爭着在花草間蹁躚起舞,小蝌蚪在水底輕鬆地遊弋……渭河對岸是一大片槐樹林,大概在五月初,洋槐花就全開了,遠遠望去如雪如雲一樣潔白清新。每年這時候,我就和小夥伴們就手拉手趟過河去,爭先恐後地爬上樹去大把大把地去採摘那些新鮮的洋槐花吃。回家後,我把採摘來的洋槐花交給娘,娘把楊槐花和麪粉和在一起放進鍋裏蒸,蒸熟後加入鹽、醋和辣椒油,就成了一頓香噴噴的“槐花飯”了……後來,聽説是聯合國要在渭河南岸修建近千畝的魚池,槐樹林被大面積砍伐了;再後來,剩下的槐樹斷斷續續被人砍伐,開墾出一些承包地,槐樹就越發少了,慢慢地也就不復見當年孩子們成羣過河採摘洋槐花的盛況了。

到了炎炎夏日,渭河就是我們孩子們的歡樂園了。儘管大人怕出事,不讓孩子去河裏游泳,但孩子們常常耐不住暑熱,利用中午家人午睡的當兒偷偷地結夥跑到渭河裏去游泳。游完泳,累了就在沙樑上找一個小樹蔭睡一覺,渴了就溜到沙洲上人家的地裏偷瓜果吃,還有人會在河邊的草叢裏逮青蛙……回家後,撒謊説是去渭河灘打豬草,結果大人用手指輕輕地在我們背上一抓,就露出了五道白白的劃痕,自然是少不了挨一頓罵的;假若運氣不好偷瓜被人逮着,讓大人知道了也很少能躲過一頓打的。即便是年年聽説有小孩游泳被淹死,但大多數孩子不理會那一套,夏天裏必然要去渭河裏戲耍的。

秋天,雨水多,渭河水位就會陡然增高。有些年頭,上游若下了連綿大雨,渭河裏水位就漲得特別厲害,有時甚至會差點都翻過沙堤來,靠河岸的幾個村子的人都會跑到堤岸上觀看洪潮,黑壓壓一片,大家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滿河灘裏盡是浩浩蕩蕩混混沌沌的洪水啊,河中那些高高低低的沙樑和沙洲裏大片的莊稼地全被淹沒了,木橋也被沖垮了,只剩下細細高高的蘆葦在湍急奔湧的古銅色的洪流中左右搖擺。有時候上游發下來洪水,渭河裏總會漂些木材、瓜果甚至一些家用的東西,有些好水性的村民就會禁不住意外之財的誘惑下河打撈。在我的印象裏,那年頭幾乎每年都聽説有人因發“澇財”而被洪水奪去生命。有一個人我印象特別深,他那時大概就是四十多歲,一臉的胡茬子,但肚子裏很有些文墨,每次從我家門口經過,都要用土坷垃在我家的黑漆木門上寫些生僻的字教我認,有時也會給我講幾個故事或唱幾句秦腔。他應該是我們村裏公認的水性最好的,因為家裏窮,每年這個季節都下水去撈東西,有一年秋洪特別大,他為了撈一根粗壯木材而奮不顧身地跳下河去,結果再也沒回來。他們家人順着河岸去下游尋找,幾天幾夜也沒找見屍首,從此,家裏就剩下他婆娘和五個兒女艱難地過着日月。

入了冬,渭河就逐漸“瘦”了下來,分出好多岔流,水流細得好像能用手握住一樣。曲曲折折坑坑窪窪的河牀裏大面積露出白花花的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三兩隻不知名的水鳥經常在河灘上空盤旋,或是立在緩緩流淌的淺水中央仰頭望着蛋黃兒似的夕陽。河灘上的野草都枯黃了,彌望的是無垠的蒼涼的沙塵,西北風一吹,滿河灘都是嗚嗚哇哇的風聲,好似狼嚎鬼哭。到了三九天,河面上就結了厚厚一層冰,渭河灘上就顯得更加荒寂了。若是下了大雪,渭河灘裏整個就是一片白茫茫靜悄悄的世界了。

渭河的面貌一直在變化着,它的變化不僅是隨着四季的更迭,也隨着時代變遷。我上國小時,渭河上只有一座水泥橋,在下游七八里外的羅家村附近,因來人或車輛過往都要交費,而且距離我們村有點遠,我們村人一般很少打那裏過。那年頭,我們村裏家家户户都在渭河對岸的灘上有承包地,每到夏收或秋忙時節,少不了要在兩岸之間往返。河水淺時,我們就拉着架子車直接趟過去;河裏漲水時,就坐着一隻大木船渡河——那船長約五十米,寬約十米,一次能容納近百人,南北兩岸上空橫架着一根手腕粗細的鋼絲繩,另有一條帶滑輪的鋼絲繩一頭牽着橫架着的鋼絲繩,一頭拉着船頭,這樣渡船就十分穩當了,不會漂移到下游去。到了我上中學時,政府為了發展太白山和法門寺的旅遊事業,修建了湯法高速公路,公路正好從我們村旁邊經過,於是渭河上就有了一座新橋——前進渭河大橋,從那以後,我們就徹底告別了趟水或者擺渡過河的歷史。

在我的印象裏,小時候渭河除了秋汛期非常渾濁之外,平時還算是較為清澈的,裏面還經常能看到魚兒;到了八九十年代,鄉鎮企業一夜之間興起,渭河兩岸便建起了好多造紙廠、化工廠,渭河水就變得污濁不堪,老遠就能聞見刺鼻的氣味。到了2007年,省政府制訂了渭河流域綜合治理規劃,提出用十年時間使渭河水質和流域生態環境得到明顯改善的目標要求,經過這幾年治理,現已初顯成效,相信不久的將來,渭河定能重現往昔的風采……

離開家鄉已有十年,這十年來我回家的次數不算太多,且每次回去都很匆忙,難得有時間去渭河裏盡情遊覽,但渭河一直牽着我的心,經常能聽到一些與之有關的事情:那一年,我九爸年僅十五六歲的女兒慧霞在端午節那天過河時被上游突然下來的洪水浪頭捲走;那一年,《新封神榜》劇組在渭河灘上駐紮了個把月,村裏好多人應徵了羣眾演員並親睹了劉德凱、呂良偉等大牌明星的風采;最近,又聽説村裏某人在渭河灘篩沙石時挖出了一把寶劍,送到文物部門鑑定,説是唐朝古劍,價值三百萬……關於渭河的傳聞很多,讓我有時歡喜有時憂。

故鄉的河,從漫長的遠古流到今天,曾歷經多少次潮起潮落、滄桑變幻?故鄉的河,勾勒的不僅僅是故鄉兒女孩提時的夢想;故鄉的河,承載的不僅僅是異鄉遊子沉重的鄉愁。我想,無論歲月如何流逝,無論我漂泊在何方,故鄉的渭河永遠在我的心頭流淌,如同那綿綿不斷的來自童年的回憶。

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條河,那是永遠在內心深處流淌不息的故鄉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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