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那條河的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12W

金塔縣城西,從共青坪分流而下,途徑潮湖林場三站、四站、上三分村、官營溝村、達張家墩的一條農灌渠,家鄉人稱為南河。

故鄉那條河的抒情散文

南河吆!您離我太遠。每逢掃墓,我都要在南河邊佇立,望着您逶迤的河堤;滄桑的河牀;堤上孤零的沙棗樹和傲立的紅柳,就會從心底蕩起一縷牽腸掛肚的情愫。

是啊!您離我太遠。整整30年離別時您還年青,很美麗,顯現於記憶中的是駱駝刺、芨芨草、兵草、白刺、馬蓮、蒿子、甘草叢生的草灘;是起伏的沙丘和傲立於沙丘之上的紅柳,向南極目遠眺,悠悠可見黛青的山巒上點綴着幾塊雪白的雲彩。兒時,這裏是我最留戀最歡樂的地方。每年夏秋之時,兒時的朋友結伴而行,出村沿羊腸小道走半里路就到南河邊了,河邊草場和濕地很多,最有名的就數肖家湖了,方圓一兩裏,蘆葦高達一兩米,水最深處有兩米多。湖中野鴨遊戈,戲嬉於蘆葦與湖水之間,還有長嘴鸛,輕盈地走在湖面上,時不時把尖嘴扎入水中,不知吃着什麼?蘆葦叢中、草地上青蛙四處可見,入夜蛙聲四起,彈奏着一首鄉村交響曲。湖四周是胡楊和沙棗樹,時常有喜鵲和黃剪為爭窩巢而鬥不停。布穀和班鳩你唱我應,像賽着歌喉。最可怕的是老鷹,它在天空中盤旋着,俯瞰尋覓着,冷不丁就會直衝下來,抓了鴨子、兔子什麼的騰空而起,真有點駭人和觸目驚心。膽大的男孩有時會悄悄潛入水中,抓一兩隻野鴨拎回家燉了吃;或涉水游到湖中的幾塊凸的草灘上,撿上幾枚鴨蛋回家炒了吃,那可真叫美味啊!自感愜意和驕傲。春秋季節,南來北往的大雁也會在草地上落腳,它們是一羣紀律嚴明的團隊,排成一字型和人字型飛翔的雁隊,令人肅然起敬遐想翩翩。

在湖中玩累了,我們便一同奔向南河,炎炎烈日下,我們跑到河堤邊的柳樹下或沙灘上的紅柳叢下,把衣服脱個精光,男孩在河段上游,女孩在河段下游,從木橋上、河堤上或爬到柳樹上一躍而下,一頭扎入水中,打水仗,賽浮水,你追我逐,愜意極了。河水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幽碧;河牀是那樣的柔軟,像躺在母親的懷中,像吸吮着母親的奶汁。水中玩累了,就爬上河堤,在沙灘上躺下,盡情沐浴着陽光;或仰望着藍藍的天空;或閉目暇想,讓天真無瑕的思緒伴着小河流水飄向遠方。

那是一個“手拿羊鞭去放牧、割草積肥拾麥穗”的年代。早晨,我們在大人的吆喝聲中起牀,背上幾個窩窩頭,挎上筐子,拿着羊鞭,從飼養站趕上牛羊,沿着羊腸小道出村,牛羊在晨晞中歡叫着,奔跑着,拌起陣陣塵土和泥香。我們跟在羊羣、牛羣后面,一頭扎向南河邊的草灘。草灘在晨晞中散發出陣陣清香,各種野草、野花掛着晶透的露珠兒,透着晨陽一閃閃的,好迷人吆!我們坐在河邊,看燕子穿梭於樹林、草灘間飛來飛去地覓食。有的夥伴乾脆把腳伸入清冽碧蘭的水中泡着,託着雙腮望着粼粼碧波的河水遐想。膽大的男孩爬上高高的胡楊樹去掏麻雀、喜雀蛋。有的拿着彈弓去瞄着打麻雀;有的在草地上去撿乾的牛羊糞、拔蒿子、割馬蓮。牛羊是不用管的,在方圓幾裏地的草灘上它們安靜地啃着草;或跑到河堤邊悠閒地喝水;或躺在草地、沙灘上沐浴着陽光。小牛犢、小羊羔或仰頭吮吸着母親的奶汁;或在草地上相互追逐着。天空中偶爾傳來大雁的鳴叫;河對面草灘後的沙漠深處隱約傳來陣陣駝鈴聲,悠悠揚揚,勾起人無盡的情思和悠遠的牽掛。日落時,幾株夕陽掛在南山的山巒和灑在沙丘頂部時,從草灘後邊的沙漠裏走出幾輛裝滿柴草的老牛車,吱唔吱唔沿古老的車轍向河邊走來,該回家了,我們背起筐子、草捆趕上牛羊向村落走去,好一幅牧童放歸圖啊!

南河,您真離我太遠嗎?我佇立在您的面前,我能讀懂您滄桑的河牀,卻讀不懂您堤岸上孤零零的幾棵沙棗樹;我能聽懂您搏動的龍脈,卻聽不見大雁迴歸的鳴聲;我能看懂您五雷咒、天罡魂、城堡烽燧古長城,烈骨錚錚西征漢的歷史,卻看不懂濕地龜裂、羽鳥絕跡、沙礫連片的蒼白大地。南河啊!您的俊秀、你的飄逸在哪?30年的歲月人生已添了兩鬢白髮,難道您在秋風肆掠下,在鋤頭和鐵鍬揮動的慾海中黯然失色,遭受罹難。是誰侵吐了您美麗的靈魂?是誰剝去了您最薄的霓裳?您也是一條名不見經傳的母親河啊!難道您也要在人們的視野中消亡;在沙塵肆掠的苦澀中演變成羅布泊。

我站在河堤,對面的沙丘已橫卧在河堤邊,童年的記憶已離我太遠。南河吆!您是一位姍姍而來的母親,您又離我太近。小時候,父親常年在南山邊,白水泉為生產隊放駱駝,我曾孤身去給父親送吃糧,中午從家中出發,晚上七八點才能到達放牧地,沙丘中的濕地一塊一塊的,草長得很高,蘆葦、青草、馬連、白刺、駱駝刺、野蒿子、芨芨草、紫蓼花。最惹眼的要算紅柳了,它是鐵骨築成的長城,是頑強的鬥士,它傲然聳立在沙丘之上,沙坡之上,用它的盤龍般的根莖把沙丘牢牢縛住;用它繁茂的枝葉把肆掠的風沙擋住;每逢抽穗季節,它又用紅彤彤的色彩把單調的、寂寞的、荒蕪的沙丘點綴成極具詩情畫意的世界。如今,南河吆!當您近距離聚焦於我眼前,熾烈的陽光照在您多皺的臉上,古銅色的憂鬱在沙殤中把昔日的輝煌擊的粉碎。南河吆!您離我太近,我怕讀懂您飽經風霜的臉譜。

站在河堤,回頭望着父親的墓碑,他是一位孤兒,為生計而奔波於青海、新疆、酒泉,最後落腳於南河邊的農村。他勤勞、儉樸、熱愛大自然,在潮湖林場的建設中,他與林場工人頂烈日,冒嚴寒,硬是在茫茫沙漠戈壁上建起了方圓幾十裏的防風固沙林帶和建造了肥沃的成片的良田。後來他雖然離開了林場,但他特別掛念那片林子,那片土地,那兒有他揮灑的'汗水和心血啊!望着父親的墓碑,我終於領悟了父親臨終前為什麼把墓地選在了南河邊,因為過了南河不到500米,就能看到他牽掛的那片林子,那是他生前的希望,他要在瞑瞑中用靈魂呵護這片樹林,那墓碑不是碑啊!是一雙伸出的長滿老繭的手,是一雙托起片片叢綠的手啊!他在守望着,守望着小河流水和片片綠色的希望。儘管他碑後已被愚昧和利益開墾成了荒地;儘管他的碑前沒有了蛙聲四起、蘆葦吐絮;儘管他的碑前已滿目滄桑、湖底龜裂、塵土飛揚;也儘管他的碑後的家園在幕色中亦然炊煙裊裊;也儘管他碑前的沙丘淹沒了牛羊的蹤跡,駱駝踏沙而歸的鈴聲和老牛車吱唔了半個世紀的車轍,但他還是驚喜的看到:沿河堤兩邊,一條寬幾十米的紅柳固沙防風林帶像一把利劍插向沙漠深處。他每年都能看到:春秋之時,都會有大批的青年到這裏義務植樹,義務種草,他們不能沒有家園啊!

南河吆!您是一條分界線,您把愚味和荒廖擱淺了,您把希望與沉思延續了。

南河吆!您是一道風景線,您在風沙的肆掠與喧嘯的歷史中;在孤獨的守望與寂寞的沉睡中;您用您轅軒柏的脊樑扛着一部沉甸甸的歷史。

南河吆!您是一位經歷了滄桑的母親,翻開縣誌也許尋覓不到您的蹤影,但大漠孤煙,胡笳聲咽,驃騎遠征也給您烙下了一道道輝煌與傷心的痕跡,那是一道抹不掉,撫不平的痕跡啊!濕地和湖灘要比今日的花湖城俊秀和美麗多了,如今您離我們遠去了,就像一位老人走完了一生的歷程,歷史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留下了漢明長城、大小灣城、肩水關、狼煙烽燧、居延漢筒,但愚昧與肆掠,索求與沙殤卻也吞噬了您美麗的肌膚,剝去了您最薄的霓裳。痛定思痛,希望與失望,絕望與期盼交織在祖祖輩輩父老鄉親的心上,他們也許沒有讀懂大自然恩賜與施捨他們的歷史,他們卻已驚覺,種草植樹,退耕禁牧,一定要留給子孫最後一塊棲身的芳草地。他們學會了寬容大自然,但他們絕不可能讓沙丘越過南河!那是一條博動的龍脈是最後一道屏障,是他們心中的生命線啊!

南河吆!我與您牽手,您是離我太遠還是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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