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粗茶淡飯

初次見面，他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她喝茶喝得不亦樂乎，茶具的排場很大。他卻只是喝白開水。她當然傲氣十足，更是無心理會他的木訥。心裏想，與這樣的男人倘若生活一輩子豈不是要鬱悶死?

一年後，她的生日。清晨，把她帶大的外婆去世。巨大的悲傷令她憔悴異常。大殮過後，她一個人坐在車裏，無聲地流淚。他站在車外……整整一個小時。

第二天黃昏，他來做晚飯給她吃。

普洱茶東坡肉。文火燉出的肉酥爛入味。飄散獨特的普洱陳香。解油膩添茶香。盡情吃吧，配上普洱了，消脂吸油，肯定不會增肥。再説，你已經很瘦。

他説，縱然粗茶淡飯，日子還是要過的。

半年後，她與他住到了一起。她在想：難道這個沉默的男人真的要與我一輩子?他有什麼好?天堂裏的外婆問起來，難道我就説，他喜歡給我做菜?所以我要嫁給他?

他求婚好幾次。她都説再想想。於是，始終沒有結婚。後來，有了女兒。從醫院回家。春天的空氣裏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他喂她吃的是鐵觀音燉雞湯。煲湯的他和喂湯的他一樣非常有耐心。廚房，是他的領地。鮮美的雞湯，冒着熱氣，鐵觀音的醇香繚繞於鼻。她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外婆的愛，是一碗雞湯的愛，無法隨身攜帶。現在，他是她的家。

愛情，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婚姻卻不能。

也許，我們可以下定決心：要愛情，不要婚姻。但是，愛情死了的時候，就沒有葬身之地。其實，愛情，總要死的。除非，生命短暫到愛情來不及死去。可是，那又太悲涼。

她總是太冷靜。他説她是太悲觀。

轉眼，女兒上幼兒園了。她的白天可以有大把時間喝茶。她仍然不喜歡吃飯。有着少女的身材。

不論多晚，都是他做晚飯。幾年的日子過得像一天的模式。她覺得很喜歡這樣的安心。不知不覺，她發現他倆的一個的共同點：最愛的，都是茶泡飯。龍井、米飯、海苔、辣椒、三文魚。盛滿幽香與清苦的泡飯，有時候還加入芥末。熱氣騰騰地端上來。簡單而滿足的日子。

她問：你怎麼不向我求婚了?

他答：等女兒再大點，做我們婚禮的花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