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一棵杏樹散文

來源:文萃谷 2.76W

我家有一棵杏樹,就在老屋旁幾十米處生長着。我家這棵杏樹我知曉時就看見它地面至頂梢處約兩丈多高,樹離地一米處直徑約一尺粗。春暖花開時,杏花一片粉白,香氣四溢。掉了葉的禿枝發芽了,沒多少天使得枝繁葉茂,鬱鬱葱葱。成熟的杏子掛在樹上,圓圓的,紅中帶黃,黃中帶紅,十分誘人。杏樹是一種優良果樹,它屬於薔薇落葉喬木。人説:“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可賣錢。”杏樹四年開花結果,得益較早,五年就進入了盛產期。

我家那一棵杏樹散文

這棵杏樹是我媽媽移植的。當地有個傳説,杏樹小苗人不能親手移植栽培,只能其籽野生。栽植了杏樹苗,栽樹人就會被杏樹“恨死”。我媽媽移植了這棵杏樹,四十剛過的她早逝了,難道説她就是這棵杏樹“恨死”的嗎?

其實,這棵杏樹還救過幼小的我和媽媽的命呢。

四十多年前的那年那天,我只有兩歲多,穿着開襠褲,胖胖的臉兒,張着流口水的小嘴露出小白乳牙,吼着媽媽教的兒歌:“紅公雞,白尾巴,站在高處把嘴張,喔喔喔叫不停......”

我在那低矮破灶屋裏玩耍,媽媽坐在屋裏用手舞動大針穿的麻線拉鞋底,土灶裏木柴燃着熊熊大火,鍋裏熬着熱氣騰騰的紅苕混合稀粥。屋外的雨下個不停。

玩得沒趣的我來到了媽媽面前説:“媽媽,媽媽,我要吃杏子。”

媽媽放下鞋底,抱着我親了又親説:“天上下着雨呢。等天不下雨了,媽媽再去給你摘杏子,給我的小寶貝摘杏子吃。”

“媽媽,我現在就要吃杏子。”我向媽媽説道,我拖着媽媽向外走。

“不聽話的兒子,媽媽不要,送給別人。”媽媽説話的臉變了,揚起手要打我的樣子。我哭了起來,我還是堅持要吃杏子。我一人走出了屋,來到雨壩上。媽媽説:“小兒你等會,等媽媽把灶裏的火滅了再去吧。”

媽媽滅了灶膛裏的火,媽媽戴上斗笠,拿根長竹杆和小提籃,抱着我走向我家那棵杏樹。家裏養的那條小花狗也走出了屋,跟着我們母子而來。媽媽邊走邊説:“天上下着雨呀!小兒啦,你要怎麼樣媽媽都依你,你長大了會這樣對待你媽媽嗎?”

我聽着媽媽的話,用小手兒摸着媽媽的臉笑着,偎在媽媽的懷裏。

來到了那杏樹下,媽媽把我放下地對我説:“不要亂走動,地上很滑,以免跌倒。”

媽媽手持竹杆,她望着頭,用手把額上頭髮抹開,用力揮舞着竹杆向樹上的杏子敲打着。杏子着地了,我向媽媽説:“那一個杏子好大呀!”我就要去撿杏子。媽媽説小兒站着別動,媽媽怕兒子摔倒,她把竹杆靠在杏樹上,她去給兒子撿杏子,媽媽撿起杏子,她把那顏色最鮮豔最大個的杏子用帕子擦乾淨叫我吃。我一邊吃着杏子,一邊望着那被媽媽用竹杆敲打的杏樹。

小竹籃裏裝着媽媽打下的杏子,媽媽又抱着我回家。途中突然一聲巨響,媽媽驚了,她説:“是什麼聲音這麼大?”媽媽抱着我走得更快了。

我家那間古老的灶房屋垮了。小花狗狂叫着,似乎在説我們幸好走出了家才免了死。媽媽抱着我,看着垮踏的灶房,“我小兒子下雨天吃杏子救了孃兒性命。那厚厚的土牆,重重的木棒、瓦片我母子能撐住嗎?”

媽媽説完把我親了又親。

這棵杏樹是救我和媽媽的救命者。八九歲的我聽人“挑撥”説我媽媽是被杏樹“恨死”了的,我信以為真,對杏樹救命之恩忘了,對杏樹生恨了,那一天提起堆柴處的劈柴小斧頭,來到杏樹下就要劈倒杏樹,就要為去世的媽媽“報仇”,於是舞動小斧向杏樹砍去。父親搶了我的小斧説道:“你媽媽是生病離世的,不要相信是這杏樹把你媽媽‘恨死’了的。饒了它吧!留下它吧,這杏樹它給你產杏子你吃呢,杏子還可以賣錢的。”

我饒了這棵杏樹,留下了這棵杏樹。我十歲生日過不久,父親又病逝了。我真的相信父親的話,杏樹是不會“恨死”人的,人的.正常死亡以病和衰老有關,人的生死是自然現象,是任何人也逃避不了的。

父親死了,我成了個“孤兒”,這杏樹還給我留下難忘的事。雖然我沒有了父母,並不是真正的孤兒,還有哥有姐,有疼愛我的姑媽。我還有位後母親。後母親是經商之人出生,在重慶大城市見過大世面,長得高大,説話聲音響亮,後母和父親都是多年前相識於重慶,都是命運,使他們成了夫妻。後母親來到我家,起初待我像她的親骨肉一樣,後來疏遠了。因為我挑食,幼小的我不喜歡吃小菜,那年月家家缺糧,疏菜就是主食。我一個人就要霸吃那幾粒米熬的稀飯,後母親總是瞪着大眼,露出兇光,惡恨恨地説:“你就特殊,不參加勞動,霸吃米飯。”

小孩子也能像大人一樣參加勞動嗎?那年月餐餐能吃上一口米飯就是特殊的上等生活了。有次後母親搶住我的飯碗説:“你在不能這樣特殊了,要飯菜混吃。”我氣急了,把碗扔在地上摔碎了,後母火了,拿起竹丫子要“吃”我的屁股肉,為了逃避痛苦時刻,我拔腿跑出了家,跑到了這棵杏樹下,我像一隻貓,快速地爬上了杏樹。我對杏樹説:“感謝杏樹你使我免了皮肉之苦。”

杏樹下,後母親在高呼:“快下來呀!快下來呀!我不會打你了。”

以後很多次,都是杏樹幫助我逃避了後母親的皮肉之苦。每次我爬上樹都會向後母親説道:“打吧!打吧!爬上杏樹上來打吧!”

上中學了,我獨立生活了,吃的生產隊的基本口糧,一年就兩百來斤穀子和百十斤雜糧。那棵杏樹還資助了我上學,杏樹果實累累,杏子成熟了,星期六星期天我會採摘杏子到鎮上去賣,賣得幾塊錢,萬分高興,理髮有錢了,買書筆有錢了,把賣來的錢看了又看,小心收藏。多少個日子,都要來到這棵杏樹下默語:“杏樹啊!我媽媽種植的杏樹啊!你對我的恩情難忘,我沒有給你施肥,沒有給你殺蟲......”

當我手裏提着裝飯的瓷盅,揹着書包,來到杏樹下都要望望杏樹才去上學,都會向它默説:“杏樹啊!我又要去上學了。你明年多產杏子吧,多賣錢幫助使我多讀一年書吧。”每當從我從鎮上古廟中學走在彎彎曲曲的石板路上回到家,我都會望一眼那棵杏樹,又向它默語:“杏樹啊!杏樹,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我的作文又受到老師好評,又被老師作為範文,又被選中學校牆報上張貼。”

孤獨無助的生活,大學夢破滅了。多少次在杏樹下説:“杏樹啊!杏樹!我對不起你,你曾資助了我上學,但我沒有能夠繼續到大城市裏去學習。”

杏樹不答,因為它是樹,它不能回答我。也許是有了感情,杏樹在我夢中答覆了我:“我對不起你呀,你是一個好學的孩子。就靠我那幾個果子,怎麼能資助你繼續上學嗎?”

在寂靜的深夜,有個孩子在煤油燈下夜讀,在煤油燈下伏案寫作。寒冬,不怕身體冷凍;盛夏,不懼蚊蟲叮咬。持之以恆,這個孩子立誓要成為作家。那棵杏樹在黑夜裏陪伴着夜讀,陪伴着寫作。

永遠忘不了,忘不了我家那一棵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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