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餅味家鄉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07W

今年初五,河南老家來人,送我們一袋柿餅。

柿餅味家鄉情散文

這些柿餅遠沒有超市裏禮盒中的柿餅那樣漂亮。一個個“塊頭”都不大,模樣也不周正,有的身體蜷縮着,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可就是它們的醜模醜樣讓我頓感親切。而每一塊柿餅上覆蓋着的那一層白霜,又贏得了我的信任。好柿餅不在長相,甜還是不甜,全在這身白衣服。我咬了一口,肉質黑,果肉甜,細膩蜜甜的滋味在舌尖上、齒頰間盪漾開去。吃着家鄉的柿餅,鄉情的薄霧慢慢浮起在心頭。

豫西山區,自古貧瘠。然而一方水土有一方的出產,山區土地瘠薄,柿子樹卻紮根其中,茁壯成長。田間地頭,溝溝畔畔,坡坡腦腦,到處都有它冠蓋巨大,枝繁葉茂的身影。它真像你的老友,往往你不經意間就出現在你面前。“柿樹”是個一般性的稱謂,而只有家鄉人才能站在樹下,滔滔不絕給你講一通“柿子經”,説清楚它們屬於哪一種柿樹,它的大小、形狀、色澤有何特別之處。火柿、水柿、陽果紅、八月黃、小柿,有啥不一樣。你才明白家鄉人對柿樹的珍愛,它真是家鄉人的寶樹。

柿子顏色由青變紅,皮膚由硬變軟時,就意味着它成熟了,它的味道也由酸澀轉為甘甜。家鄉人稱自然成熟的柿子為“烘柿”。

猶記俺伯給我講過:日頭老毒啊,院子畔上的八月黃也熟了。我就上到樹上摘烘柿吃。八月黃有小孩拳頭大,身子吊吊的,熟的早,吃倆烘柿就頂一頓飯了。於是隨着這個故事,那個個頭不高的老頭蹣跚而來,越來越近。他站在大太陽底下,微笑着,臉上寫滿飢餓的疲憊;他走向“八月黃”,慢慢爬上柿樹,仰頭尋找烘柿。估摸着哪個熟透了就摘下來,靠在樹杈上把柿子皮輕輕撕掉,然後幾口吞下去……他如今離開我們已有二十多年了。在那個飢餓的年代,大人餓、小孩兒更餓。而烙饃上攤一個烘柿就足以安慰一個飢腸轆轆的孩子。

生柿子酸澀無法食用,温熟後卻脆甜可口。我家院子旁邊有棵柿樹,叫陽果紅。我媽説,陽果紅不能做柿餅,但是能做漤柿。於是,在它有八九成熟還硬硬的時候,就摘下來,放置在砂鍋裏,倒滿温水,在煤火上温一夜。次日清早即熟透可食。我喜歡那種硬硬的漤柿,吃起來脆脆的,甜甜的;沒有生柿子的澀味,又不像烘柿那樣稀軟。它不是什麼人間美味,不過吃過老家的漤柿,舌尖上的味道就種在心底,成了永遠的記憶和再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柿子只有加工成柿餅,才能使它的商業價值最大化。但這個過程複雜而慢長,其中甘苦,絕非柿餅的味道那樣甜蜜可愛。

首先的難題是卸柿子。有的樹還好,長在平地上;而有的卻長在地邊崖畔,樹冠的'一大半就凌空而踞。平地上的好摘卸,崖畔的就要上樹,倚靠着樹的枝杈去摘卸。一面勞動,一面還須注意安全,因為樹下可能就是深溝。那時,我們家是比較特殊的,我們小,也幫不上忙;所有的活,都包在我媽一人身上了。霜降前後,該卸柿子了。唉——,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媽媽怎麼膽戰心驚把柿子卸完了,我至今也茫然不知。但確知的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她有一回就從樹上滑下來……

柿子運回家,先要削皮。用一種簡易的手工削皮機,右手搖動手把,左手把刀刃擱在柿子上;轉右手,左手的柿子皮就徐徐而出,一次只能削一個。而卸回來的等着削的柿子堆得像小山。我記得天黑盡了,媽媽還在削柿子。

削的同時就開始晾曬。農家曬柿餅離不開一種工具——箔,箔是用高梁稈編織的席狀物。晾曬時,地上支凳子,凳子上架木棍,木棍上把箔攤開。這樣做是為了透風。削了皮的新鮮柿子有一層粘液,粘乎乎的。要趕快放在箔上暴曬,同時不要讓它們粘在一起。經過幾天晾曬,柿子變軟變蔫變小、皮緊身束。這時人們能鬆口氣。但工作還沒完,還要繼續翻動、晾曬,晚上用席或麥草簾子蓋住。這樣,二三十天以後,經過秋風和秋陽的洗禮,柿子周身漸漸出了霜,才算大功告成。

我印象中,這是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有時要把柿子倒來倒去;還要經常翻動翻動讓它出霜均勻;經常看天氣,推想未來的天氣狀況以決定如何應對。半夜裏,正睡着,有雨了,就得趕緊爬起來去收柿子,或加固遮蓋物,以防它被雨淋風颳。這段時間,曬柿餅成了家裏的中心工作。這些工作細碎繁瑣,幾乎全是我媽一個人在做。柿餅曬成收走,我媽鬆了一口氣,我好像也完成了什麼任務。做柿餅如此費力,以至於我感覺不到柿餅有多甜!

只有今天,在遠離家鄉,空自念想的時候,我才能細細體會柿餅的甜!

我懷念着家鄉的柿子樹,它陪我們走過一段難忘歲月,給我們帶來苦,也帶來過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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