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抒情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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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出去轉轉不?”哥哥徵求地問母親,眼睛卻瞅向了我。

散步抒情經典散文

“我就不……好好好,轉轉去,轉轉去。”本來想去午休的我,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隨聲附和起來。

“那就出去轉轉吧。”母親微笑了一笑。

其實已經接近午後三點,早過了午休的時間。飯後,我們兩兄弟一直陪着母親嘮嗑,不知覺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

車子一直開向飛龍湖景區。

飛龍湖景區在城東,距小城十華里遠近,是小城居民及周邊村民踏青春遊的絕佳場所。

將車停好,過了一道小緩坡,眼前便是飛龍湖。飛龍湖是人工湖,面積倒是不怎麼小,即使沒有湖心島擋着,要想在我們立足的西岸眺到湖東岸也會很困難。

繞湖有一條平坦的柏油便道,近岸有一條遊人踩出的彎曲小道。我們逆着時針的方向沿着小道走向湖的南岸。有時哥哥在母親前邊,我跟在後邊;有時哥哥在母親左邊,我陪在右邊;母親一直走在我們哥倆中間。我們很默契。我們要確保母親的安全,不要讓她摔着。

其實,我們這樣做實在沒有必要。母親雖然已經八十四歲高齡,但眼不花耳不聾,人不迷糊,腰板也硬朗,更何況沿湖的小道彎曲卻不崎嶇,母親完全能夠自己應付得來。

我們當然知道母親自己能行,但我們仍然堅持守護在母親的身前身後,寸步不離。走不多遠,前面橫着一道寬不過一米的淺淺的溝坎,哥哥匆忙地跳到溝裏去,伸出雙手回接母親,我則急忙跟上去輕輕地攙住母親的胳臂。母親微笑一笑,信心滿滿地:“我自己行。”説時,卻將手扶住了哥哥伸過來的雙手,小心地邁了過去。

湖的南岸大約中間位置有個小廣場,小廣場中央有一尊高大威猛的漢高祖劉邦塑像。小廣場上聚着許多人,多是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也有些帶着小孩子的年輕父母,少有中老年人的身影。少男少女們有的正擺着各種pose跟劉邦照合影,有的正擁在一起旁若無人地秀恩愛。年輕的父母們則興致勃勃地跟孩子一起放風箏,他們的歡聲笑語乘着微醺的春風追逐在鱗浪層層的綠瑩瑩水面上,嬉鬧在臨水照影的垂柳嫩梢頭。

母親一直地走到小廣場的棧橋上去,我和哥哥在後面跟着。母親憑欄望向對岸,我則微微仰起臉來:

飛滿風箏的天好乾淨好空闊哦!

很想來一個很深很深的深呼吸,或者乾脆扯直喉嚨喊上那麼一嗓子。

一羣白色的水鳥盤旋着飛臨頭頂的天空,與藍天綠水共同組成了一幅生動鮮豔的畫卷。凝望着水鳥們飛來又飛走,飛遠又飛近,遽然生出一種“脱籠之鵠”之感,恍惚覺的我便是它們中的某一位,它們中的某一位便是我。

但我又明明白白地知道我與它們毫不相干,因為身邊立着母親。

“咱們回去吧。”哥哥説,心思縝密的哥哥怕走的遠了母親累着。

這一回,我們決定走柏油便道,柏油便道更平坦,母親走起來會省力些。

偶然低頭,看見路邊幾棵已經開了花的薺菜。春在溪頭薺菜花!心不由的怦然一跳:春天離自己居然這麼近,這麼真實,這麼親切,真實的觸手可及、信手可拈,親切的可以捧在手裏、含在嘴裏!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不由的問自己。這該是一個設問,答案其實是已經有了的。父親一週前去了另一個世界,雖説他老人家年近九旬已是高壽,又且一直以來為疾病所苦終得解脱,作為人子,我仍不想父親就此永別我們而去。所以,送走父親的這段日子裏,我始終感覺頭頂的天空是灰暗着的、陰沉着的,一顆心也彷彿一直被禁錮在數九寒天的嚴冬裏……唉,總感覺春天距離自己好遠好遠,周圍所有的`美好都與自己了無干係,不想這幾棵頂着小白花的薺菜卻讓我一下子整個的墜入了無邊的春色裏。

“啊,薺菜都開花了!薺菜開花了……還能吃嗎?”我問母親。

“能吃,現在正是吃薺菜的時候。”母親低下頭,看着路邊的薺菜,不無惋惜地,“這麼水嫩的薺菜沒人挖,真是可惜了得。”

母親開始習慣性地給我們講起了故事,自然是我們已經聽了許多遍的有關薺菜的老故事。

天還早,我提議順路去復新河河堤做一下短暫的停留,母親順從地答應了。什麼事都無條件聽從我們安排,這是母親近年來最顯著的變化。

復新河是一條水面寬近百米的大河,向下四十公里匯入微山湖。由於小城規模的急劇擴展,原本位於小城東郊外的復新河一眨眼的功夫便即成了小城的內河,城區數里長的大堤也已闢為帶狀公園

河堤公園內的人明顯比飛龍湖那邊多,飛滿風箏的天空也更顯擁擠。穿過一片黃綠相間的草地,我們來到河邊。河邊有一簇簇倒伏着的衰枯的蘆葦,還有幾簇灌木和幾棵柳樹。

哥哥伸手攀下一根柳枝,看着母親:“小時候還吃過柳芽嘞!連皮帶芽扒下來,在開水裏焯,然後泡,苦味泡的差不多了再吃。”

哥哥説的小時候至少是四十多年前,吃柳芽的經歷我也依稀記得。

“你説的吃柳芽,那時候已經能吃上柳芽了。”母親淡然一笑,又開始講故事,“解放前,窮人連柳芽都沒得吃。你連棵柳樹都沒有——有樹也沒地栽啊,吃誰家的柳芽?除了好户人家栽幾棵柳樹,會給窮人吃嗎?”

停頓了一下,母親接着道:“不過,清明那天除外。清明那天窮人家去好户人家樹上打柳,好户人家是不管不問的——也只在清明那天。”

“打柳?”我輕輕地問了一句。

“是打柳。”母親重複了一句,“就是爬到樹上折柳枝,都大抱小抱的,過了清明,是柳樹都給打柳打的光禿禿的。”母親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她的眼睛裏含着笑意,但笑意裏藴着的明顯不是甜美、不是幸福。

清明打柳的故事貌似一個新故事,母親從未講起過的。這該是此次散步給我帶來的一大收穫,也是母親送給我的又一筆知識財富。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父親已經去了,惟願母親能夠永遠幸福健康地活着。有父親或母親安在,我們才有機會多幾次這樣的散步,才有機會聆聽更多新鮮的老故事,才可能對前輩的過去更多一分了解,才可能做好繼往開來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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