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的散文

蓋房是件大事。

經過幾次的家庭會議和電話的溝通，一家人在是否蓋房和怎麼蓋房的問題上統一了意見，並簽署了“野炊宣言”宣言的大意是：房子必須蓋，而且沒有理由，蓋房是我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蓋房必須人人蔘加（按户口薄點名，視其情節緣由，少一人罰款五百）不管你是揮手三軍狂奔的將軍，還是筆尖狂舞世界流淚的詩人。並且不準打“代理人”戰爭，這是原則問題；蓋房本着節約出發，原則上由全家自己動手蓋。“我們不是土豪，又不蓋皇宮，蓋幾間簡易的房子難道也不行？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跑？”這是主持會議的大姐在一次家庭會議上講的原話；蓋房所產生的費用不分男女，按AA制平攤。如果誰家暫時拿不出，可以協商由人先墊上。一旦請人看好時間，買好材料，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蓋房。不能因蓋房影響我們今後的生活。

半山腰上，好不熱鬧，一大早，一家二十好幾口人就奔忙在這裏。我們的到來，打破了這裏往日的寂靜，使往日的山居多了許多人氣。這裏的人們都是些宅男宅女，從不出門湊熱鬧，更不愛關心別人的事情。他們喜歡獨自呆在家裏凝視遠方、仰望長空，回憶來世今生。喜歡靜靜地聽流水長流、大山拔高，聽偶爾的鳥鳴，聽鳥兒在荊棘中振翅。大姐夫是這次蓋房的總指揮兼技術總監，動腦、動口又動手。所有的男丁被安排做背磚、挑水、端土的活。尤其是挑水，要到山下的河裏去挑，來回要半個多小時；所有的女丁被安排做剷草、砍伐房前屋後的荊棘、拌水泥沙灰和遞磚。兩個妹妹和侄女負責撿柴燒火準備做中午所有人的午飯。我被任命為挑水的負責人。挑水是件艱苦的活，由於冬天少雨水，大溝小溝都滴不出水，只得去山下的河裏挑，挑一擔水來回要半個多小時。我們挑挑歇歇、歇歇挑挑，等挑到工地，三擔水最多有兩擔。我感覺扁擔是比筆桿子鍵盤重多了。看着清澈的河水，它們早已不認識我了，我凝視着童年的自己，他一臉燦爛在河裏摸着魚、在山上攆着鳥。他也不和我打聲招呼，也不幫我換換肩上的擔子。只有這小路還熟悉我的腳印，大山還認識我。

“舅爺，我怕。我怕鬼出來。我還是走你前面算了。”今年才讀國小一年級的外侄孫女丫丫用一箇舊書包揹着一塊磚在我的身後説道。“你剛才不是就走的前面嗎？”我應道。“剛才我怕前面的鬼，現在我怕後面的鬼。”她邊説邊加快腳步走到我的前面。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天空掛着的仍然是太陽。“大白天的，哪來的鬼？”我接着説道。我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什麼風水。但此時非常感激看風水的人，他看了一個這麼好的天氣。臨近冬至，天氣寒冷，有這暖暖的陽光曬着，偶有幾朵雲也被空中的一陣風一腳踢開。全家人從沒這麼聚齊過。五代人，除塔尖上的二老恩愛的攙扶着在對面上坡靜靜地看着我們，八十多歲的母親身在城裏，心一定也掛念着我們的蓋房。一棵樹上發的所有枝杈都在這裏忙着各自手裏的活。侄兒侄女也不像往日那樣過街穿巷故意吸引別人的眼球，他們儘可能與大家捱得近些。父親也不再呻吟他的病腿，但也不來給我們倒杯水什麼的，不來給我們做幾道他最拿手的菜。他一個人，在一棵樹的陰影裏與他自己下着一盤殘棋。

説是蓋房，其實就是在“老房子”的周圍砌上八十公分高的磚牆，再用水泥厚厚地抹一層，再用磚碼好他們各自家的大門。母親時常嘮叨説，爺爺婆婆帶信給她説他們家門前的石頭都風化坍塌了，父親老感覺有一股陰冷刺骨的水衝着他麻木的雙腳。其實，每年我們都會準時來清理他們家房前房後和樓頂上的雜草荊棘，挖好排水溝。可一個夏天的雨水又把沙泥衝下來填平了寬寬的排水溝。此次蓋房多虧了趕來幫忙的表妹夫，他幹過磚瓦匠，懂得吊線、找水平、壓磚縫、粉牆。雖説是請人把材料從山下背上來，可真要讓我們自己蓋房，那房子蓋出來一定是：烏梢蛇走T台——曲裏拐彎；蚯蚓走貓步——高低不平。一家人其實就是一羣幹體力活的雜工。中午的“野炊”兩個妹妹和侄女做得特別的香。我吃了比以往多很多的.飯菜，一家人幾乎吃光了早上背來的所有生的熟的飯菜。

下午三點過，房子蓋好了。三間房子就像是新修的一樣，他們更像是剛剛遷來的新住户。我們收拾好鍋碗盆杯和工具，撿了一背篼的垃圾，大家輪着在三間新房門前點燃三炷香祭拜“老祖，給你們蓋房丫丫也背了九塊磚哈，你們一定要保佑丫丫每次考試都得滿分。”丫丫一邊把手裏燃着的香插進香缽裏一邊説道。其實丫丫根本不知道老祖長啥樣。在他心裏，也許老祖還沒有“貓和老鼠”記得清。三間房的主人都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就是我也記不住他們的模樣了。有時我努力在現實生活中找尋他們差不多的輪廓，誰像就對誰有種親切感，似乎他就是他們的來生。我們用打火機給他們燒了很多大面額的鈔票，每個鄰居都有份。我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一則新聞：一個跨行取了十塊錢的人，手續費就扣了四元。父親他們不是要扣幾千億手續費？我們點燃幾大盤鞭炮，開始浩浩蕩蕩的下山。我們就像是一支打了勝仗的隊伍。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迴盪在山谷裏，回頭望望漸行漸遠的新房，父親和爺爺婆婆也不出來送送我們。也許他們正拿着我們給的寫着他們名字的房產證暗自高興呢，也許他們正拿着我們給他們的大把大把的鈔票在向鄰居炫耀呢。午間還是暖暖的陽光這時已涼風嗖嗖，也許是汗水打濕了衣裳的原因。我最後回頭望了望開始模糊的新房，我們又不得不把爺爺婆婆和父親孤單的丟在那裏！

蓋房是一堂課。與權錢無關，與地位無關，與富裕貧窮無關。

蓋房是一堂課。與傳統有關，與孝道有關，與言傳身教有關。

百善孝為先。孝善之人愛人，愛家，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