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相關詩兩首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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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簡介

薛濤相關詩兩首賞析

(?— 約834)字洪度,長安人。幼時隨父入蜀。

後為樂妓。能詩,時稱女校書。曾居浣花溪,創制深紅小箋寫詩,人稱薛濤箋。《蜀箋譜》謂其卒時年七十三,但也有不同意其説者。現存濤詩以贈人之作較多,情調傷感。原有集,已佚,明人輯有《薛濤詩》,後人又輯錄她與李冶的詩合為《薛濤李冶詩集》二卷。

 送友人

薛濤

水國蒹葭夜有霜,

月寒山色共蒼蒼。

誰言千里自今夕,

離夢杳如關塞長。

  鑑賞

昔人曾稱道這位“萬里橋邊女校書”“工絕句,無雌聲”。她這首《送友人》就是向來為人傳誦,可與“唐才子”們競雄的名篇。

頭兩句寫別浦晚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可知是秋季。“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憭慄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當值秋天相送,應是格外難堪。詩人登山臨水,一則見“水國蒹葭夜有霜”,一則見月照山前明如霜,這一派蒹葭與山色“共蒼蒼”的景象,令人凜然生寒。

值得注意的是,此處不盡是寫景,句中暗暗兼用了《詩經·秦風·蒹葭》“蒹葭蒼蒼”兩句以下的詩意:“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以表達一種友人遠去、思而不見的懷戀情緒。節用《詩經》而兼包全篇之意,王昌齡“山長不見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雲”(《巴陵送李十二》)與此詩機杼相同。運用這種引用的修辭手法,就使詩句的內涵大為豐厚了。

人隔千里,自今夕始。“千里自今夕”一語,使人聯想到李益“千里佳期一夕休”的名句,從而體會到詩人無限深情和遺憾。這裏卻加“誰言”二字,似乎要一反那遺憾之意,不欲作“從此無心愛良夜”的苦語。似乎意味着“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可以“隔千里兮共明月”,用的是一種尉勉的語調。這與頭兩句的隱含離傷構成一層轉折,表現出相思情意的.執着。

詩中提到“關塞”,大約友人是赴邊去吧,那再見自然很不易了,除非相遇夢中。不過美夢也不易求得,行人又遠在塞北。“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李白《長相思》)。“關塞長”使夢魂難以超度,已自不堪,更何況“離夢杳如”,連夢也新來不做。一句之中含層層曲折,將難堪之情波浪式地推向高潮。此句的苦語,相對於第三句的慰勉,又是一大麴折。此句音調也很美,“杳如”的“如”不但表狀態,而且兼有語助詞“兮”字的功用,讀來有唱歎之音,配合曲折的詩情,其味愈長。而全詩的詩情發展,是“先緊後寬”(先作苦語,繼而寬解),寬而復緊,“ 首尾相銜,開闔盡變”(《藝概·詩概》)。

“絕句於六藝多取風興,故視它體尤以委曲、含蓄、自然為高。”(《藝概·詩概》)這首詩化用了前人一些名篇成語,使讀者感受更加豐富;詩意又層層推進,處處曲折,愈轉愈深,可謂兼有委曲、含蓄的特點。詩人用語既能翻新又不着痕跡,詩意渾厚而不失清空元氣,確為高妙之作。

  籌邊樓

薛濤

平臨雲鳥八窗秋,

壯壓西川四十州。

諸將莫貪羌族馬,

最高層處見邊頭!

  鑑賞

距杜甫浣花草堂不遠的成都近郊,至今還聳立一座薛濤“吟詩樓”,點綴着錦江玉壘的秀麗風光,那是薛濤晚年棲息吟詠之地。“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裏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讀了王建這首《寄蜀中薛濤校書》,不難想象,這顆耀眼的詩壇明星,是如何為時人所傾倒,而她的晚年生活,又是過得多麼安閒寧靜!然而,她沒有躲在枇杷門巷這清幽的小天地裏把自己和現實隔絕開來,這首《籌邊樓》,便是她關懷時事政治心情的真實寫照。

籌邊樓在成都西郊,是大和四年(830 )李德裕任劍南西川節度使時所建。據《通鑑》記載:“德裕至鎮,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吐蕃。

日召老於軍旅、習邊事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間,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易,廣狹遠近。未逾月,皆若身嘗涉歷。”可見李德裕建這樓,不僅供登覽之用,而且與軍事有關。在他的任內,收復過被吐蕃佔據的維州城,西川一帶一直很安定。大和六年十一月,李德裕調任離蜀,此後邊疆糾紛又起。詩中的“羌族”,就是指吐蕃而言的。這時,薛濤已是七十左右的老人了。她感慨時事,寫了這首詩。

詩的開首兩句寫樓。説“平臨雲鳥”,則樓之高峻可知;説“八窗秋”,則天曠氣清、四望無際的情景可見。次句“壯壓西川四十州”,着一“壯”字,點明籌邊樓據西川首府形勝之地。兩句不但寫得氣象雄渾,而且連李德裕當時建樓的用意,詩人百端交集的今昔之感,也都包含其中。後兩句寓嚴正譴責於沉痛慨歎之中,便是從這裏生髮出來的;意思是説,由於將軍們的目光短淺,貪婪掠奪,召來了與羌族的戰爭,而他們又沒有抗禦的能力,以至連這西川的首府成都,都遭受戰爭的威脅。

詩以“最高層處見邊頭”作結,這“高”,這“見”,和首句的“平臨雲鳥”遙相呼應;而“見邊頭”,則和次句的“壯壓西川”是個鮮明的對照。意思是這座巍然聳立的高樓,它曾經是全蜀政治軍事的心臟,成為西川制高點的象徵;而今時過境遷,登樓便能看到邊地的烽火了。通過這樣的對照,西川地區今昔形勢的變化,朝廷用人的得失,都從這座具有特定歷史意義的建築物集中地表現了出來;而詩人感時傷事、憂深思遠的心情,亦即杜甫所説“西蜀地形天下險,安危還仗出羣才”(《諸將》)之意,也就深情若訴了。再從句法上來看,“諸將”句陡然一轉,與上文跳脱開來,而末句又一筆兜了回來,仍然歸結到籌邊樓,説的仍然是登樓眺覽,真是硬語盤空,力透紙背!

在一首短短的七言絕句裏,有議論,有感慨;有敍述,有描寫;有動盪開闔,有含蓄頓挫,在中唐詩中並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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