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瘋人院》專業影評

來源:文萃谷 2.89W

《飛越瘋人院》這部影片通常的理解是:精神病院是制度森嚴冰冷強權的社會縮影,護士長拉齊德是體制秩序的執行者,麥克默菲是反體制的代表。在這種視角理解下,影片所描述的就是被社會拋棄 的人們的反抗鬥爭。影片諷刺的是西方社會的非人性化。由此,影片被譽為70年代社會電影的代表作。但這部優秀影片還有更多可以揣度的空間。我們這裏從精神 分析的人格結構理論出發來重新闡釋一下這一影片的主題

《飛越瘋人院》專業影評

為此,我們需要先簡單介紹一下由弗洛伊德在1923年提出的本我、自我、超我三重人格結構理論。先 來看本我,本我是人生下來時的心理狀況。由原始的本能能量組成。它不斷要求滿足,而且是立即的無條件的即時滿足,不問時機是否合宜。在它的要求滿足上沒有 “是”或“非”的概念;或者説,本我不懂得價值判斷,它無所謂善惡,也沒有道德感。木我遵循的是快樂原則,在本我世界裏,尋求歡樂和躲避痛苦是惟一重要的 兩個作用,本我不會思維,它只有願望和行動。再來看自我。自我由本我分化而來,其能量也來自於本我,與本我不同,自我是理智的,它遵循現實原則,它只在現 實允許快樂的情況下才去滿足快樂,在通過非直接的方式來使本我的願望得到滿足的同時,本我的能量逐漸轉入自我。自我在從本我那裏獲得足夠的能量時,它會將 這些能量用來完成更多的事情,如發展感知、注意、學習、記憶、判斷等,我們還將看到自我一項更重要的任務。即把本我、自我與超我整合在一起。使之融合為一 個統一的、組織良好的整體。最後看一下超我,在兒童長人的過程中,父母會向兒童灌輸一些傳統價值觀和社會理想。會告訴兒童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這些被內 化而形成人格結構中的超我,超我出現後,就取代了父母的力量,並採用以往父母對付孩子的同樣方法監視、指導和威脅自我。超我是人格中道德的維護者。這個結 構告訴人什麼是合乎道德,什麼是不合乎道德的,如果説本我是進化的產物,是人的生物稟賦的心理代表,如果説自我是人與客觀現實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那麼超 我可以説是社會活動的產物。

現在我們來看看影片中幾個主要人物的隱喻意。

在我們看來。男主人公麥克默菲可看作人格中本我的隱喻。 麥克默菲從農場送到精神病院的原因是:有暴力傾向,經常打架,因鬥毆至少關押過5次;濫交,與未成年少女性交;上課時嚼U香糖等。這些行為可看作本我中的 本能的表現。更有趣的是他對此的看法: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對暴力傾向的指控他認為是誹謗,對與未成年少女性交的事,他完全承認,但並不認為 不應該。“當你看到那樣的小……就那樣在你眼前,我一點都不認為那有什麼不對。”“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住那種誘惑。而他們卻要因為這樣的原因把我投進 監獄,告訴我我是個瘋子,我實在搞不懂。”“如果那樣是瘋了的話,真不知道在街上走路算不算瘋。”簡單説,在人們看來一些違反道德、悖於常理的事情在他看 來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自己一點也不認為自己的腦子有問題”。

如果用本我的假設來解釋麥克默菲就變得很自然。因為對本我來 説,沒有道德標準,沒有對錯與是非,只有即時性的滿足。另外提到他逃避工作,對工作不滿。很懶也可對應木我尋求快樂,逃避痛苦的快樂至上原則,我們還可通 過影片中看球賽的情節找到一個有趣的證據。麥克默菲向拉齊德護士長提出看全圍壘球賽的要求遭遇拒絕後。獨自一人惱怒地坐在電視機前,突然麥克默菲對着電視 機像個體育欄目主持人一樣開始為球賽點評起來,原本已經散退的人羣陸續重新聚在一起,人家對着電視機一起為球賽歡呼吶喊,而當鏡頭轉向 電視機時,觀眾看到的仍是一個未接通電源的屏幕。也就是説。麥克默菲扮球賽解説員向病人們解説一場並不存在的球賽。我們從本我角度可做如下理解:本我有靠 想像、幻想、幻覺體驗及做夢來滿足慾望的神奇威力。對本我而言,它能在想像中獲取滿足,獲取快樂。

在我們的理解中,影片中的酋長代表的是自 我。我們從酋長與麥克默菲的關係入手來説明這一點。影片中展現出酋長與麥克默菲具有最為親近的關係。麥克默菲進入醫院時遇到的第一個病人是酋長。當時的酋 長是又聾又啞。後來,酋長幫麥克默菲打架後,影片忽然告訴觀眾説:酋長其實並不聾也不啞。對此,有兩種思考途徑:一可以考慮為一個個體在生命最初的時候, 其自我確實是處於這種無法聽懂他人。也無法表達自己的狀態。只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個體才具有了聽與表達的能力:二可以解釋為一個個體雖然在年齡上己長人 了,但其自我部分是如此弱小,以至於既不能聽又不能表達自己的意願。這種情況下的自我可以説既割斷了與外部世界的聯繫。又割斷了與內心的交流。後來在麥克 默菲的帶動下,酋長開始富有了活力。我們可以理解為:自我的力量來自本我,當自我通過非直接方式滿足了本我的要求時,它也從本我那裏獲得了能量,我們可以 認為作為自我的酋長已經從作為本我的麥克默菲那裏獲得了不少的能量,藉助這些能量,它已經開始能夠完成與內心的交流並可以與外界恢復聯繫了。

我們還可注意一下在計劃逃離瘋人院時,麥克默菲與酋長的一段對話。酋長對麥克默菲説:“你比我強多了。”麥克默菲:“為什麼這樣説。你像樹幹一樣強。”酋 長:“我父親才是真正的強。他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他喜歡,所以人家都不放過他。自從有一天他喝醉酒跑進雪杉林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每次他一沾到酒 就停不下來了。直到喝得不成人形為止”。當麥克默菲問:“是否他們把他殺了?”酋長回答説:“他們只是不肯放過他,就像這裏的人不肯放過你一樣。”

這段對話,我們可以做如下理解:由於自我由本我分化而來,所以我們把酋長的父親看作是酋長原來的本我。後來,酋長的父親或者説酋長的本我,因為過於放縱 而受到了強有力的壓制,雖然沒有被殺死,但是被壓抑了。酋長代表着弱小的自我,並提到了其弱小的兩種可能解釋,一種是把自我看作正處在個體生命早期的自 我。另一種理解認為,自我雖然處在個體稍後的時候,但卻由於受到超我的壓制與控制,因而變得弱小。如果考慮影片中這段對話,我們或許更應傾向於接受後一種 解釋,即來自於超我的強有力壓制,導致了酋長或者説自我的弱小無力。

最後再來看一下影片中的護士長拉齊德。她所象徵的是超我,最可説明這一點的是她所表現出來的呆板、固執和喜歡操控一切。

影片中麥克墨菲在世界盃開始後提議改變一下活動內容,看看球賽。護士長説醫院的制度不允許這樣做。“你所要求的是改變我們精心安排的工作時問表。” 麥克默菲問:“一點點變動沒什麼吧?”但對護士長來説一點點變動也不行:“這樣的要求不能接受,人家都已經習慣了原來的時間表。現在改變了,會令他們不安 的。無論如何是不可以的。”後來她提出用舉手表決的方式來決定,不少病人在麥克默菲的鼓動下舉起了手,酋長在舉起手後使同意的人超過了半數,但護士長卻仍 拒絕打開電視機,她的理由是:“我們的會議已經結束了,這一票無效。”也就是説,護士長是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這正像嚴格的超我不允許例外發生一樣。

另外影片中反覆出現拉齊德主持的心理治療。她認為將病人的隱私刨根問底是種成功的治療方法。另外我們還可注意到她透過窗户對病人們的注 視鏡頭。對此,我們可以理解為超我嚴厲監視着自我的每一步驟,監視着本我的衝動。在對人物做了以上隱喻性理解後,我們可以再分析影片中的幾個情節,吃藥的情節在影片中反覆出現了多次,因此吃藥成為一種重要的隱喻。

在第一次吃藥的場景中,護士長對不想吃藥的麥克默菲説:“這是對你有好處的藥。” 麥克默菲回答説:“也許是,但是我不會吃我不知道的東西。”麥克默菲要知道自己吃的藥究竟是什麼藥。在麥克默菲不打算喝藥時,護士長説:“如果不想用嘴吃 這些藥的話。我想可以用其他方式讓你吃這些藥。但我不認為你會喜歡。”這一點不難理解,在父母教導孩子時所使用的方式有兩種,按要求去做了就獎。如果不按 要求去做就罰,在這種過程中,母親往往扮演勸導的角色,而父親則扮演暴力管制的角色。在影片中,護士長充當的是母親,而影片中經常出現的管制病人的那些男 人則可看作父親。在影片中,遵循護士長的要求把藥喝下去的,還會有另一人杯果汁喝。這止是一種獎勵的方式;另一種隱含在護士長的“其他方式”之中的方式自 然是罰。在不想接受罰的情況下。麥克默菲喝了藥而且説“很好”、“美味”。由此分析,我們可把吃藥看作是父母向孩子灌輸道德觀念等的過程,孩子或許不喜歡 遵循父母的要求。但在父母的權威下,又不可能不遵循。止是在這種以喝藥為象徵的過中,超我建立並鞏固起來了。

在我們的解讀中,瘋人院是精神不健康個體的心理世界。如果一個人不能恢復心理健康,那麼“到你能出去的時候,你已經老得連牀都起不來了。”或者説就要永遠呆在這個監獄中。

如何理解一個精神健康的個體呢?在一個健康的人身上,本我、自我與超我3個部分是統一的,相互協調的。這3個部分的相互協作使得他能夠在自己的環境裏進 行有效的、令人滿意的工作。這種工作的目的則是滿足人的基本要求和意願。而在3者中,自我在使個體保持心理健康方面居於最重要的地位。兇為它負責整合本 我、超我與外部世界的關係。因此,為了保證個體的心理健康最為關鍵的是具有一個比較強人的自我。而影片中精神病者所面對的主要問題止是自我太過弱小的問題。

我們把影片中的病人都看作是弱小自我的象徵,負責管制他們的護士長代表着過分強人的超我。止是由於自我的弱小,使得自己雖然不情願忍受超我的壓制,但因為無法自己面對外面的世界,所以又不得不依賴於超我,對此影片中有一段意味深長的情節設置。

麥克默菲向護士長質疑:“有什麼權力把這些人關在這裏?為什麼?”護士長回答:“這些病人都是自願來的,不是被迫的。”事實是,很少有人是被迫來這裏 的,除了一些有暴力傾向的。這些病人都不必一直呆在這裏,都隨時可以回家。但為什麼他們不到外面的世界去?為什麼要自願關在這裏?到這裏來做什麼?“你們 什麼都不做,只知道抱怨,不能忍受這裏,卻沒有勇氣從這裏出去。這是怎麼一回事,是你們自己以為自己是瘋子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真的不敢讓人相信。”

對病人的這種令人驚訝的難以理解的行為,我們的理解是:由於病人缺乏強人的自我去面對外部世界,所以只能依賴於由護士長及醫院其他人所象徵的父母或超 我。當這些病人自稱“我本是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時,我們可以説:是的,他們年齡上不是,但心理上仍是孩子,他們由於自我力量的弱小,還不能承擔起自己 面對外界環境的能力。治療這類精神不健康病人的方法在於加強自我,使它更獨立於超我,加寬它的知覺領域並擴人它的組織,以便它能夠佔領來自本我的新領域。

我們來看一下影片通過隱喻的方式是如何處理這一問題。使酋長能夠飛越瘋人院的,影片的途徑是引入了象徵本我的麥克默菲。但在影片中代表本我的麥克默菲似 乎是一個意外的闖入者。他晚於他人進入瘋人院,但本我在人一出生就已具備了,這些病人開始具有的本我受到了強烈的壓抑,需要重新喚回本我。充滿能量或者説 充滿生命力的麥克默菲正是喚回的本我。他進入瘋人院後,與病人們打籃球、溜出去乘船釣魚、聚會等,病人們開始有了生氣。體驗到一種反常規的活力衝擊下發自 生命本身的愉悦。一直機械、呆板地重複程式的病人們。開始產生新的反應,如有病人對拉齊德進行質問,有病人可以人聲哭泣着要自己的香煙,也有病人敢人膽質 疑護士長的規定了。這些我們可以理解為自我從本我中獲取了能量壯人了自己,變得越來越強人了。另外我們還注意到船上釣魚的情節。病人們不但學會了如何釣 魚。而且最後還釣到了一條人魚。對照影片中提到的治療師曾釣到過一條人魚的場景,我們可以理解為:病人的自我已經強人到了像成熟的治療師那樣可與外界世界 建立聯繫的程度了。在所有病人中。變化最人的是酋長,他原本是這個醫院中“病得最厲害的一個”,但他與麥克默菲最親近,他獲得的木我力量最多。也恢復得最 快。通過影片中一些情節我們可獲得對本我、自我和超我3者關係的更好理解,一處是麥克默菲突發妙想要將人理石台面的水龍頭搬起,並與病友打賭,病友的反應 是:沒有人能舉起。這個代表逃出瘋人院的工具,它也象徵着超我的強人,在弱小的自我看來,它是不可戰勝的,代表本我的麥克默菲兩次抬舉也都失敗了。隨後他 用帶着嘲諷的語氣説:“但是我試過了,至少我已經試過了。”這恰好證明了本我“不會思維,它只有願望和行動”的特點。另一處更是以隱喻的方式指出了在使精 神恢復健康方面,單靠 本我是不行的,它能做到的只是在酋長的幫助下溜出或逃出瘋人院。也就是説,本我雖然具有力量,但它的力量卻不足以搬動人理石台面,這正意味着我們可以依靠 本我恢復自我的力量,但卻不可能依賴本我使精神恢復健康,這就是本我的兩面。如果順本我而行,是不行的,作為本我象徵的麥克默菲的問題正出在此,所以醫生 説:“我想他是個危險分子,他沒瘋。但他的確有點問題。”但本我對一個健康個體來説又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缺乏了本我的人就變得死氣沉沉。喪失活力。聯繫 到影 片最後酋長將人理石台面連根拔起,並用它砸向玻璃窗,飛越而出。這兩相對照,遙相呼應的片段便具有了更深長的意味。實際上,只有自我才能保證更高程度的確 定性和更人的成功。兇此,能夠飛越瘋人院的是變得強人的自我象徵:酋長。

最後,我們分析一下影片的高潮部分與結尾,影片的高潮是聖誕夜晚會。 在這個晚會上,麥克默菲把自己的女友和另一個女人弄到了醫院,病人們跟着他鬧得天翻地覆。比利,一個孱弱、白痴的、不成熟的人男孩,在病人們的鼓動下完成 了“成人儀式”。之後,比利奇怪地恢復了語言的功能,面對護士長拉齊德的誥問,他充滿男人的理智和風趣:“我可以解釋一切。”但是拉齊德甩出了對付比利的 致命武器:“想想如果你媽媽知道了會怎樣,”比利瑟縮着恢復成那個懼怕母親懲罰的孩子。並在來自超我的強烈自卑感和負罪感控制下殺死了自己。他的悲劇正在 於,他渴望長人並離開瘋人院,但他卻只有滯留在有“母親”庇護的瘋人院裏才能安全,當麥克默菲要帶他一塊走的時候,他説:“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我還沒準備 好。”是的,他是沒有準備好,他的心理尚未成熟,他的自我還沒有擺脱來自超我的負罪感,所以他還不具備飛越出瘋人院的能力。而他的死證實了脆弱的自我可以 被超我徹底摧毀。在影片中,這一場景使麥克默菲與酋長充分認識到過分嚴厲的超我對於個體的殘酷,這激發了他們克服超我的決心與勇氣,正如影片中描述的那樣 麥克默菲去掐護士長的脖子。我們或許可以理解為本我與超我的搏鬥,護士長沒有死,麥克默菲被切除了腦白質,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白痴。

在影片結尾,昏黃的光線下,酋長來到麥克默菲的牀邊,呼喚着他,“現在我們可以逃跑了。我現在覺得自己強得像座山。”“我不會扔下你的。我不會讓你這個樣子留在這 裏。跟我來吧。我們上路吧。”酋長一邊説着:“我會把你帶出去,、”一邊用枕頭悶死了他,人們不禁要問:為什麼酋長要殺死麥克默菲?

我們可以解釋為:酋長殺死麥克默菲,意味着他徹底戰勝了麥克默菲,意味着自我的成熟,自我的力量戰勝了本我,但並沒有拋棄本我,這標誌着建立在強人自我 基礎上的新人已經具有了內心世界與外界世界進行聯繫的能力。正是這種心理上的成熟,酋長終於能夠成功地飛越了瘋人院,掙脱了內心枷鎖,開始了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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