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生紅薯抒情散文

在我的老家豫西山區，常聽老人們説：南陽三大寶——紅薯、南瓜、龍鬚草。綿延800裏伏牛山，在起伏不平的山崗窪地裏，紅薯隨處可見。説它是寶，並不是因為它食之味美或價格昂貴。先前，人們生活緊張，一日三餐只能以它餬口，由於紅薯含糖稍多。天天吃，頓頓吃，以致每次多吃一點兒便胃生酸水，欲吐不能，難受之極。每逢收穫紅薯的季節，小院裏，房屋內外堆得滿滿的，走路絆腿，此時我連多看它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我讀中學時，寄宿在離家十多裏的學校。從家到學校，爬坡上嶺，淌河渡水。學校位於小山腳下，學校前面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後面有一片小竹林。一座四合院式的寺廟稍加整理便成了我們的校舍。院內鋪着青磚。屋頂泥瓦上零星長着厚嫩的青苔。院子中央一株蒼老古柏，一口肅穆古鐘掛在柏樹粗壯彎曲的枝幹上，知識的甘露伴隨日復一日叮口當叮口當的鐘聲飄落在如飢似渴求知的心田裏。

教室內所謂的課桌是案板、神龕、餐桌，五花八門，長七短八，學校沒有公共飯堂，離家較遠的學生，便在一空房內用石頭泥塊壘起高低不平各式各樣的鍋灶。做起飯來如同野炊。糧食，油鹽從家裏背一點兒。做飯的柴禾則利用星期天到山上撿。

那年臘月，一個陰冷的星期天。我帶了鐮刀、扁擔獨自一個人到香廬山撿柴。進了“寶山”，忘了山高路遠，忘了自己力氣大小。拼命撿了一擔柴。從山頂下山，小路陡峭崎嶇，柴擔與路邊樹藤不停碰掛。到了山腳。衣服被掛得破爛不堪，手臂多處流血，兩肩被扁擔壓得紅腫，肚子咕咕叫個不停，渾身幾乎沒有一絲力氣。

離學校還有幾裏山路，怎麼辦？

這時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兒。雪花兒落在地上，樹枝上，沙沙作響。

四周死一般寂靜。我無力地坐在柴擔旁，呆呆地望着漫天狂飛的大雷出神發愣。發抖。我真切體味到飢寒交迫的滋味，此時此刻。我想到了放棄。忽然，我隱約聽到幾聲狗叫，我為之一動尋聲觀望，我看到對面山坳密林露出一個屋頂。。

啊！那屋頂分明是突出重圍的太陽，是大海深處的`夜航燈。我情不自禁朝屋頂走去。

大媽從廚房出來，小狗緊跟其後直搖尾巴，大媽一邊在圍裙上擦拭着雙手。一邊熱情招呼我進屋。我害羞説：“大媽，給我一點兒吃的填填肚子吧。”大媽執意要重新給我做飯：“小夥子天恁冷，不吃熱飯不行呀！”我知道山裏人生活挺不容易，不敢給他們添大的麻煩。這時我看到屋檐下一隻籮筐裝滿了紅薯，我突然覺得那紅薯如此親切，紅薯有紅皮、黃皮、白皮。一筐紅薯猶如一簇盛開的鮮花，又像一張張天真浪漫的小臉，是一堆閃閃發光的金子。我速猛抓了一個生紅薯，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千恩萬謝離開了大媽，鑽進雪幕。

一個生紅薯，一個足有兩斤重的生紅薯，我慢慢地擦拭掉紅薯上的泥土，流着口水仔細端詳一會兒。開始狼吞虎嚥大口咀嚼。每吃一口都感到飄飄欲仙，無比香甜。吃完了那隻生紅薯，力氣倍增。

那天黃昏，大地銀裝素裹，伴着雪水汗水我將那擔柴挑回了學校，身後，雪地上。延伸着一串深深的足印。

十二年過去了，時空變幻，物是人非，在人生歲月的長河中，這隻僅值幾分錢的生紅薯卻給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記。這印記，這情感已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血液，寄思睡夢。因為是那隻生紅薯延續並圓了我質樸而又神聖的讀書夢。是它給了我無窮的力量和恆久的勇氣。

以後我曾做過建築工人、礦工，再後來參軍、入黨、上軍校。無論何時何地，每當我遇到困難，挫折。在物慾面前稍有患得患失念頭時，想起那隻生紅薯，我總能及時調整心態——對物質生活。工作條件無需苛求，對生活堅定的信念和對事業執着虔誠的追求才是戰勝困難走向成功的根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