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是福的經典散文

咱們四川人多數居住在山中。

李白在《送友人入蜀》一詩中的兩句“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説我們四川是很形象的。“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猿猱欲度愁攀援”、“砅崖轉石萬壑雷”都是過去的蜀地真實寫照和描摹。我居住的城市，沒有這種懸崖峭壁的山景，有的只有山巒的起伏的丘陵，但行走之間，從心底生髮出的那種酣暢淋漓，是平原人所不能體會到的。

當學生的時候，老師總愛説一句話：“文似看山不喜平”，就譬如我們看一部電視劇，裏面的人物一定要有曲折的矛盾糾結，才看得過癮，才看得揪心。

我最早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名叫“金星村”的鄉村國小，因為寂寞，我愛到周圍去寫生，茅舍、草垛、竹林、石磨，還有過河的山民，趕場的農婦，我喜歡用老式的大號“英雄牌”鋼筆去描摹這些山裏的一草一木。夏天的晚上，我喜歡在院子裏鋪一張涼蓆，手搖一把蒲扇納涼，在滿天的星斗下享受山裏的音樂盛會，山澗松濤如“十面埋伏”的琵琶滾滾而來，它們是背景聲；鯽魚的潑刺聲和禾苗的拔節聲是來自院壩最臨近的稻田，它們是纖細的低音；而要以青蛙的此起彼伏的合唱最為雄壯，經久不衰。

不久，我離開了這裏，來到了城裏的實驗國小。那時年輕，心高志遠，喜性好動，嚮往繁華。這段短暫的經歷成為了我生命裏的一段過往旅痕。

巴中有正月十六登高的習俗，那傢伙才叫氣勢磅礴，萬人空巷。城郊的山頭當數“王望山”和“南龕山”最富盛名。大家呼朋喚友，攜男契女，野炊豪飲，好一幅蔚為壯觀的出遊圖。

關於“王望山”的傳説，唐高宗年間，李治病重，武則天將太子李賢流放山南道巴州貶為庶民。古巴州就是現在的巴中市巴州區，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李賢多次爬上距城北兩公里的高山設壇跪拜，西望長安。之後太子賜死，當地人為紀念賢明的太子，故有正月十六登高之傳統。

山裏人以登高為娛，以登山為福，此為例證。

因為城周圍的丘陵不夠陡峭，難以入畫，而南江的'光霧山可以讓我仰望，夏天，我驚歎過高聳雲天的山仞之巔飛流直下的瀑布；秋天，我流連過漫山遍野、莽莽蒼蒼的紅葉；冬季，我領略過冰雪高山和温軟的寒溪。這裏是漢代的米倉山古道，當年劉邦屯兵牟陽大壩，修棧道，進漢中，歷經曲折。當年，蕭何月下追韓信，韓溪河馬蹄迴響。大山就是一部歷史教科書，站在這裏，你無話可説，唯有仰望。

大山有險峻的奇險，丘陵有起伏的魅力。佇立窗前，看天際間一如五線譜般的山巒，你會從心底泛起一種温暖的衝動。我不是攀巖的勇士，也不是年輕的暴走一族，更多的休閒方式是散步和喝茶。這些小山坡地正迎合了我們的心意，晨練山間小跑，黃昏小徑溜達，週末喝茶觀景，愜意安逸。

10年讀馮源的《聽山》，總生矯情之嫌，10年後再品《聽山》，一聲感歎。其實，人的一生就譬如山勢，或平緩，或起伏，或突兀，或深澗，不一而定，一馬平川的坦途不是我們每個人都能夠選擇得了的。

居山是福，我心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