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聞一聞花香散文

為了生活，暈天黑地地忙，常嚷嚷着歲月很長，生命裏的光陰太短，於是，總累得氣喘噓噓，和時光賽着跑，疲憊不堪。

這一日，無意中看到陽台上的一盆菊花又開了一朵，是那種純黃的顏色，直黃直黃的，乾淨的黃，手指伸着卻不敢去觸碰，怕指尖上看不見的塵埃落在花瓣上，使它變得庸俗起來。這時腦中所有關於黃的顏色，什麼淺黃深黃、鵝黃鴨黃、橘黃杏黃統統遜了色。這是一種形容不來的黃。

那一瓣一瓣細長的花瓣優雅地舒展着，一層一層地重疊着，有條不紊互相擁擠着但不凌亂；一排一排的綠葉就像母親温柔的雙手，自然而温馨地託附着掌中嬌嫩的寶寶；一朵一朵盛開的蓓蕾，嫣然就是孩子展齒怒放的笑顏，在陽光下，在陽台上。

索性，端來一杯茶，在菊旁邊，蹲下來，聞聞花香。

於是，一盆菊，一個人，一杯茶，便成了一處風景。

聞着花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安靜。我總是喊她像陀螺一樣的女人。

安靜在一傢俬企上班，用她的話説，工資勉強夠日常開銷；老公是一個化工廠裏的普通職工，工資不高不低，用他的話説，撐不着也餓不死。看到身邊的左鄰右舍一個個去花園小區買樓層買別墅，不由心生豔羨。他們看着日漸長大的兒子，看着自家日益破敗的房子，安靜和她老公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腳也去小區買了120平米的房子，勉強付了首付，手中金額便一無所有。

接下來全家開始省吃儉用，成了徹底的房奴。

安靜知道靠他們的工資還貸買房，實在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於是，每天晚上，在小吃街總有一個女人揚聲叫賣：“新鮮的燒餅，茶葉蛋，誰要剛出爐的燒餅！”

不管是烈日炎炎的夏，還是滴水成冰的冬，為了多賣幾個燒餅幾個茶葉蛋，夜裏不過12點她不收攤。安靜，為了房子，為了生活，成了像陀螺一樣轉的女人。

其實，現實裏不知有多少象安靜這樣的女人，有了家庭，為了自己的巢穴穩固又舒適，拼命往死裏乾的女人。

記得小時候的一個冬天，撿拾地上三三兩兩的落葉放在一起點火取暖，枯葉很快燃盡，只好不停地撿拾才能保持火焰不熄，而真正取暖的時候很少。也許，這就是生活，周而復始且樂此不疲。

説完了安靜，又想起了兒時的`玩伴——李麗。

李麗有兩個孩子，一個是男孩，另一個也是男孩。據説她還懷了第三胎，四個月大時，B超檢測還是個男孩，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沒讓這個孩子來到世上。婆婆為此給李麗摔了好幾天冷臉。

李麗的老公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把幾畝薄田種得綠瑩瑩金燦燦，可是隨着現在農村生活日益提高，花銷越來越大，幾畝田地的收入捉襟見肘，尤其男娃長大結婚與房子，這兩項花銷沒有幾十萬是拿不下來的，更何況李麗有兩個男孩。李麗常跟我説，她的左肩有兩座大山，右肩有兩座大山，四座山壓着我，喘氣都不勻。

李麗除了農忙，凡是能掙到錢的活計，她都去幹。腳步總是虎虎生風，像在跟時間賽跑。她給別人種過蘑菇、去糧站扛過米包、在工地上當過小工、飯店裏刷過盤子……為了肩上的四座大山，壓彎了她曾經挺拔俊秀的脊樑，過早蒼老了美麗嬌俏的容顏……

生活的重壓，李麗成了來去匆匆像旋風一樣快的女人。當然，和安靜一樣，更像不停旋轉的陀螺。

茶涼了。這時陽光正好，身邊的菊不慌不忙，依然綠葉黃花肆意地綻放。看着看着，忽然頓悟起來，一株植物，一枚花朵，從發芽、成長、綠葉、鮮花到萎靡、凋謝、死亡，它們從來不慌張。自自然然，恬恬淡淡，吸收着養分，茁壯成長，當歲月更迭，再慢慢老去。

境由心生。原來生活的目的不是單單為了過得更好、物質更加充盈、兒孫繞膝滿堂，重要的，是對待生活的態度和擁有平淡的快樂及看不到的健康。

一日，忽然聽聞安靜住院的消息，細問原因，原來是安靜終日終年的過度勞累，睡眠不足，脾腎衰竭，導致身體嚴重羸弱，引發了一系列病變。

去看安靜的時候，安靜正虛弱地打着點滴，憔悴得幾乎變了形。我把一盆開得正豔的波斯菊放在了她的牀頭。

拉着安靜的手，我輕輕説：“親愛的，停下來，聞一聞花香，你看，花朵從來不慌張。有一個健康的身軀，才是你奮鬥的前提。”

…………

安靜用力點了點頭，用手抿了抿眼角的淚水。她扭頭看着牀頭的花朵，喃喃地説：“從不知道，原來，花可以開得這樣香，開得這樣美……”

看望過安靜的第二天，李麗打來了電話，聲音透着抑不住的疲憊和蒼涼，竹筒倒豆子般大倒苦水，汩汩向我訴説着生活的艱難與拼搏的心酸。靜靜地聽她説完，我重複着和安靜説的一模一樣的話：親愛的，停下來，聞一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