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閒人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65W

  【願使歲月靜好】

草木閒人抒情散文

到底數不清那硃紅大門的雙環積了多少年月的銅綠,握在手上,輕叩,聲音穩妥而篤厚,不那麼空靈,只是聽着便已心安。

紅牆綠瓦的一座寺廟,修在山腳下,分明不在深山,又離了鬧市,人聲還是寥寥。處處的閒與靜,有意無意地顯出年深日久的味兒來。

偏是痴迷這份幽寂,把自己安放在悠悠香霧中,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倒身下拜,心中沒有禱告的話要説。

也只是在低眉的瞬間,覺出我的痴妄。滾滾紅塵,螻蟻眾生,誰還在苦苦祈盼“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一路走來,好風景壞風景都已看透,好時光壞時光仍待消磨。

也許,哪一天,待我萬水千山走遍,再回到佛前來,點燃一炷心香,默然,無話,心知,我的悲歡,你都懂得。

也只是在抬頭的瞬間,覺出佛的悲憫,而我,此刻,真正是心無掛礙。決心不再尋那個紅塵擺渡人,渡我過生命中潛藏的湍急的河流與險灘。

起身離開,卻見石階上一串檀木念珠,俯身拾起,清香縈懷。不覺淺笑,把它掛在鏽滿銅綠的門環上,一縷悠長悠長的檀木香住進了心裏。

  【淺斟流年幾度醉】

陸文夫《屋後的酒店》中説,一個人獨飲也很有情趣,可以看着窗下的小船一艘艘咿咿呀呀地搖過去。特別是在大雪紛飛的時候,路無行人,時近黃昏,用朦朧的醉眼看迷濛的世界……

讀着便彷彿聽見了水流淙淙,船家安然地搖着櫓,誰家的姑娘,撐一把八十四骨的紙傘,站在船頭,將一朵雪花捧在手心,要帶回一個衰落了如煙綠柳的渡口。

待咿咿呀呀的櫓聲搖遠,時光,走到這裏忽然就閒下來了,也慢下來了,想那時天色將黑未黑,雪落如輕舞的蝶,在古舊的老街,在瓦灰的屋頂,在木頭的窗櫺,在一把悠然復悠然的紙傘上,化得好慢、好慢。

這臨窗的一瞥,讓人恍然 有了驚豔之感。夾一箸菜,呷一口酒,此情此景,此心此境,閒寂清歡,最是耐人尋味。

小二,燙壺好酒來!

淺斟低唱,一個人的醉,反而很寫意。

  【雪花飄啊飄】

半舊紙頁裏的女人,編好麻花辨,紮上紅頭繩,又用竹筒盛的水洗了手,坐在微明的天色裏搽雪花膏。

只覺着用雪花膏來滋養皮膚的女人真是温婉得無以復加。

細膩的白,在皮膚上緩緩潤開……也不知是否過分冰涼,猶如雪花在臉上輕輕化了?

恍惚有微涼的意與韻在心中一晃而過,也不刻意去追尋,總以為雪花膏風靡的年代早已過去,而詩書裏痴迷這陣兒香味的女人始終離我們太遠太遠。

後來,偶然見那樣一個秀美的瓶子寂然地立在木桌上,青的鐵蓋,白的瓷,儼然白瓷舊夢,住着滿滿一瓶子的塵香,撲面而來。

竟然就是雪花膏啊,不禁愣住了,它,是梨花兑雪醃製的吧?這樣温柔的`白,分明藴着一股子綿長雋永的意味。

買了兩瓶,不下雪的冬天,就用它來捂暖心情可好?

  【明月照竹影】

秋夜,有月,星子微明。

晾完衣服,站在欄杆邊上,吹風,望着遠山起伏的黛色,天野蒼蒼壓了下來,四周是篩子過濾下來的黑。

也不知站了多久,風吹得手臂微涼。想起古人説的,天涼,好個秋,果真是,無限詩情。

秋日裏,飄零的葉,與桂花香,都讓人着迷,淺淡的色彩薰染了濃烈的香味,便也成了這個秋天清歡有味的註腳。

略一偏轉視線,方見鄰家那面牆,映着幾桿修竹婆娑的影,清清瘦瘦的,逸着若有若無的仙氣。卻不知,鄭板橋筆下倚石而生的竹,是否也曾從這樣一面牆上得到過靈感?

這麼一想,驚得快要忘了呼吸,急急跑下樓喊姐姐一起欣賞,這尋常不易見的水墨丹青,美得如此古茂,又如此清寂。

時間,是不是靜得忘了流淌?我們望着那面潑滿了月光的牆,那竹,那影,那風擺亂了寧靜的心緒……

  【露水滴清響】

依稀是許冬林的文字,説,“院子裏,種花種菜種草,一畦一畦的。清晨起來,臨窗賞覽,看一畦一畦的露水,都是我養的。”

想象那個文心清簡的女子,在木頭窗子那邊露出會心的笑容,必是含了極大的滿足與欣喜。逢有來人,便伸手一指花瓣葉尖一滴滴清露,與他説,看,我養的!

那人要問,養這許多露水做什麼?再過個三五天,秋風起時,這一畦一畦的露水便能收割了吧?

是呢,她只淺淺地笑,心裏盤算着要騰空一隻裝滿白月光的甕,再過個三五天,便去收集那一串一串飽滿欲滴的露水,聽它們珠玉似的滾落在甕中,澄澈晶瑩,無塵無染。

那時節,那清露,便是醃菜也好,泡茶也好,定是別有一番風味了。

  【青花與碗】

他們賣的是陶瓷工藝品,擺在街邊,任人挑揀,並不吆喝,與人交談,聲音也是低低的,彷彿怕驚擾了這些瓷器的睡眠。

也去看了,散放在格子布上的手鍊、杯子、碗碟……並不特別精緻,輕抹淡掃的釉色,猶如唐宋仕女的眉,染了燈下朦朧的光暈,更見古雅。

一眼看中擺在格子布邊角的碗,捧起來,細細看,那朵青蓮,孤獨地綻放,在無聲的白裏,在微涼的暮色中。

在我的眼眸與手心,天青色與梨花白的交融,怎能不叫人一見傾心?

不知,誰方是那芳心婉約的採蓮人,在一個初初的秋,擷一朵半開的明媚,風乾在這白玉一般的碗?至今,依稀可聞見蓮瓣清幽,淺淺淡淡的芬芳恆遠彌散。

這麼一朵蓮,這麼一隻碗,竟讓人喜歡到不知如何是好。

買了,卻也不願用它來盛粥盛湯,是的,更愛它不染人間煙火的樣子,擺在蔦蘿織夢的窗口吧,盛小半碗清水,再放進三四片蔦蘿葉,七八朵月桂花,如此淵雅。

  【頑固的石頭】

天黑下來的時候,市聲才起,我蹲在一個賣飾品的攤檔前,看那個年輕的女子用一根透明絲線穿起一顆顆珠子,問了,説是貓眼石。

淺綠色,清淡雅緻,放在燈光下看,有一道瑩白環着整顆圓,看起來似魅惑地眯成一條縫的貓眼。

難怪,難怪,它叫做貓眼石,它可是把一隻貓的性靈都鎖在裏面了?這樣有趣。

拿在手裏,這串石頭,涼得像夜風吹落的淚滴。

只是,淚,又何曾有它那樣的好運氣,被人珍藏,或戴在如藕的皓腕上,温暖它,體貼它,眷顧它。

這些小小的頑固的石頭,貓眼一樣促狹,終於要掙開那條束縛它的絲線,奔向未知的自由。

落地琤琮有聲,淺綠色的石頭,旁若無人地跳起太平洋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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