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的散文

（一）

三四年前，我便開始迷戀石頭。開始時，一次撿回一大把，大的小的都有，各種類型的也都有。放在盒子裏，並挑出幾個品相好的，擺在牀頭和桌子上。高中後，石頭大都被母親扔去，很是可惜了一番。

後來放假，見到好看的，奇形怪狀的，都撿回去，好好保存。今年的暑假更是撿了許多，大抵是好的，甚是喜愛，時時把玩。有時睡覺時，也放幾塊在枕邊或抱着入夢。後來乾脆養起石頭來。用水養起的石頭，色澤有變，更加鮮明、圓潤、有生氣，增添了許多美感。每天伏在缸上看些許時間，極是享受。都不敢輕易觸碰一下，恐將它們移換了位置。

晴天有閒，午後就抱着養石的水缸出來，將石頭都放進一個大大的盆裏，舀起一瓢水，輕輕傾倒，看着一縷泛着流光的華帶，沖洗着一塊塊石頭。待到清水將石頭全部漫過，景觀便更美妙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早已無規則地漫在水裏。有的在陽光下的清水裏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如似一枚白玉荔枝；有的則顯出自己獨有的色彩來，豔的紅，憨的黃，深沉的黑，神祕的紫，嬌羞的粉紅；有的憑藉其奇特的外表奪人眼球，如圓珠，如山巒，如石硯，如騰龍……那個時候，就將臉也侵入水裏，觸碰着那些可愛之石頭了。

當然，也會有雨天。直接將石缸放在雨下，大的'雨珠滴打，聽着聲響，如佩璇叮呤；小的雨絲潤滑，顯得嬌媚。整整放它們一下午，石缸裏少也有一半的雨水。天來之水混濁，石便隱隱約約看不明晰，藏在了那混濁的水裏了，我也就跑到雨裏，陪它們一起淋着。雨點打在石缸裏，濺起小小水花，像是牛皮鼓上震出的音符，我想這是石的心情了。這時，將手偷偷伸進去，涼涼滑滑潤潤，極盡的舒爽，我觸到了石的心情呢。

再回想起初，愛石只因其外在的形態，色美形好便愛之。愛石頭幾年了，也看了它們幾年，漸漸地也萌出了一些別的感情。三四年足以養成一個朋友，石便是我的朋友。

愛深了，我就相信它們擁有靈魂，是天地間的精靈，我喜歡衝着它們發呆，或説出自己的心事，它們如至誠不變的友人，誠摯深沉而永恆。我喜愛石，更多的是因為他們擁有靈魂，而不單單是死物或寄予感情的玩物。

我愛石，至死不變。

（二）

假裏回去，缸中的水早已乾涸了，只留下一顆顆石頭。石沒有水的潤澤，顯得少些生氣，如這時冬季的一簇簇枯草，盡是衰色。

我拿起最喜歡的一顆，用手撫去它身上的塵埃，用茶水洗了洗，潤了潤，它倒又活潑了些，美了些。我看了它很久，愈發地喜愛。

回想起最初喜愛石，大都是喜好它們的外形或色澤。愛得很自私，自己將它們藏起來，很少讓別人看。現在愛石，説不出為什麼愛，它的存在能夠誘出你心中那絲不可名説的衝動。閉上眼，不去看它們的外形和顏色，你也能感受到它們是多麼美，我知道那是它們靈魂的呼喚。

可喜愛到了這種地步，有些不想再霸佔它們了。它們夲便是自然的精靈，被我強拉硬拽地拖到這樣一個小小的缸中，沒有外面的風雨，沒有外面的花蝶，沒有外面的那些自然之物。它們被困於一小方天地，被我隨意地擺弄，隨意地看，它們甚至看不到黑夜裏的星辰。這一切，都由我單方面的喜愛造成。

或許我該放歸它們回去，那裏才是它們的家。找一個很隨意的地方，或是枯草叢裏，或是頹牆角邊，或是大道上，或是田畝裏，或是無邊的沙地中——它們哪裏來就回哪裏去，或許它們會被風吹雨淋，被羊羔踩踏，被鳥雀拾走，被頑皮的孩子遠遠扔去，被一片落葉遮住，被早秋的霜露潤澤，不管怎樣，它們起碼在自然中，那才是它們的路。也或許會有一兩塊美麗的石頭，被像我這樣的人拾回家裏，再次被水圈養起來，渴望迴歸於自然中去吧。

可從那想法的萌發，一直到我離開家，書寫這些的時候，石還在那個缸裏，我捨不得它們啊！我又未經它們的同意而替它們做了這個決定，我無法彌補對它們的虧欠。或許有一日，我再次回家的時候，缸中已空空如也，像上一次被母親扔去。母親會説：“家裏放些石頭有什麼用？”對啊，我沒有母親看得開，家中放些石頭有什麼用呢？

記得母親第一次扔去它們後，我一次外出，無意間看到了一塊曾被我撿起的石頭，早已破裂了。原來的它，有半個手掌那麼大，紫白紅三色交織，以紫色為主。它這個不規則的四方石，早已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如脂，我喜歡將手指貼在上面輕輕滑動。當看到它的殘軀，甚是哀傷，怪母親扔去了它而使之破碎了。我又將它放回原處，綠草葉的遮掩下，隱隱顯出它那特異的紫色。清晨的露水從草尖滴下，在它身上滑過，留下一道美美的痕跡。是啊，這才是它最美的時候，破碎了又怎樣呢，它在自然中永遠是最美的。

它們有權去追尋美，我阻礙了它們的行動，它們應回到自然中去，這時它們才能展現出最美的一面。石如山巒，讓山嶽更巍峨挺拔;石如明珠，在黑夜中和星辰共放光芒；石如嬌靨，花映石，石襯花，花石笑靨嬌美。

我愛石，但它們應在自然中讓我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