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小路經典散文

如果説廣袤遼闊的山川沃土是鄉村的豐腴的肌膚，那麼連接着村與村的那一條條縱橫交錯、曲折蜿蜒的鄉村小路，便是給鄉村帶來生機和活力的血脈。

鄉村小路總是靜靜的，沒有繁華的城鎮馬路上那麼人來人往，更不像被人們譽之為“交通大動脈”的公路幹線上總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鄉村小路像鄉村的人一樣不張揚，不喧囂。走在鄉村小路上往往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老長一段路見不到一個人影。但是這一點兒也不影響你對鄉村氣息的感受。走在靜靜的小路上，路邊的莊稼肥肥壯壯地生長着，即使地裏沒有一禾一苗，但也沒有一點雜草，那是因為有人精心伺弄過，説不準你經過時他剛剛荷鋤而去；你走着走着，幾隻麻雀在你的腳下撲撲稜稜飛來飛去，他們也許剛剛從哪個鄉村人家的院子裏啄了一肚子的穀粒；還有從你身邊流過的小溪，那更不用説，肯定是帶着不知多少個村子裏孩童們戲水的鬧聲和女人們浣洗的笑聲，一路歡歌而來的'。

鄉村小路的兩邊總是長滿了靜靜開放的花草、生長旺盛的莊稼，或者站立着高高矮矮的田坎土崖，或者幾處隨意的屋舍籬笆，它們把鄉村小路裝扮的如同鄉村裏的姑娘，漂亮但不妖豔，是一種純樸的美。一場春雨過後，路兩邊的花兒豔豔的，草兒綠綠的，葉子上的露珠兒亮亮的，黃土崖濕濕的，田裏的泥土潤潤的。走在鄉村小路上，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花香草香泥土香混合成鄉村裏特有的味道，讓人頭髮稍都覺着舒坦。看見那些土坎田埂、房廈屋舍，你心裏便會迴歸一種坦然和平靜。

鄉村小路是親情連綿的紐帶，承載着村子裏幾代人、十幾代人的親情。鄉村裏一樁樁的婚姻就是靠那一條條的小路聯結而成的。村子裏的姥姥、奶奶是從那條小路上嫁過來的，到了姥姥奶奶的孫子孫女，還要從那條小路上迎娶新娘，或者帶走一年比一年時髦的嫁粧。小時候鄉村小路上那熱鬧簡樸的嫁娶場面至今還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逶迤在蜿蜒的小路上，前面打門簾的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後面抬櫃子、扛箱子、吹嗩吶樂器的，還有馱着新娘的自行車、穿得花花綠綠的孃家親戚們還離得老遠老遠。遇到小河小溪時，在親友們的戲謔聲中，新郎背新娘鬧出一陣又一陣的歡聲笑語，我想，路邊的樹木和花草也因此而開心過一次又一次呢。一個人從這條路上嫁過去，一羣姊妹兄弟的親情就在這條路上延續下來。逢年過節，特別是春節，一條條鄉村小路上穿戴一新的男男女女大都是因了那條小路上曾經熱鬧過的一樁樁姻緣而來來往往，年復一年。

鄉村小路維繫着鄉村人的生活，見證着鄉村的歷史。地裏打下的糧食、瓜果、豆子，育肥的牛羊雞豬等等，要從鄉村小路上賣出去，“開門七件事”要從小村小路上帶回來。於是每逢集日，鄉村小路一反往日的平靜，隨處可見趕集的村人。男人們揹着袋子，挑着擔子，推着車子，肩上扛着，手裏提着。只有那些姑娘媳婦一個個收拾得光鮮光鮮的，不像是去趕集，倒像是去相親或者回孃家走親戚。尤其是臨近年節的日子，通往各個村子的小路籠在冬日薄薄的霧靄裏，也籠在釅釅的年氣裏。辦年貨的村人不知車載肩挑跑了多少趟，昨天買回幾斤肉，今天扛回來一袋米，冷不丁又想起還有這樣那樣沒有辦齊。鄉村小路上幾乎天天都是絡繹不絕的辦年貨的人，把鄉村的年味鬧騰得一天比一天濃，一天比一天熱鬧。夏收時節，路兩邊的土崖上、小草上、矮樹上掛滿了稀稀拉拉的麥稈麥穗。來來去去的人們匆匆忙忙的，臉膛黑黑的，鬢角上掛着汗珠，腳步一個比一個急。早些年月，沒有農用車，麥子都是一擔一擔挑回去的。烈日火辣辣的照着，男人們頭戴草帽，脖子上搭着汗巾，一人挑一擔麥子魚貫而行在彎彎的鄉村小路上，演繹着鄉村裏最原始的豐收景象。後來，從牛拉車到手扶拖拉機，從農用三輪到現在的收割機，鄉村小路就像一根根琴絃，彈奏着農耕文明發展變化的動人樂章。

日子在流轉，鄉村小路在延展。一條條土路變寬了，油化了，或者鋪了混凝土了，使充滿泥土氣息，一派田園風光的鄉村呈現出一絲現代生活的痕跡。但是我仍然覺得，在鄉村裏只有走在那彎彎曲曲的泥土路上，心裏才感到踏實，才能感到鄉村裏特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