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經典散文

來源:文萃谷 1.8W

四月三十號,我們去了老家。

老家經典散文

梨花落了,蘋果花也敗了。

只有草梅躲在樹下的陰涼裏,開着白色的小花。彷彿野炊,我們在院落支起爐灶煮羊肉,烤羊肉串。幾十號人湧進寂寥的院落,享受鄉村的寧靜。

可這一刻老宅沸騰了。

在我最熟悉最熱愛的院落,飽享着家的氣息,血液也在沸騰,喜悦在樹梢上顫動。

清理一下院落的雜塵,掃去屋內陳舊的灰,在祖父母和父親的遺像前上柱香,拜祭一番。

母親在院地裏梳理,清除雜草,剷除韭菜和黃花菜,菜香瀰漫。我們用井水澆灌這一小塊土地。

頹敗的院落剎時喜氣盈盈,宛如正在進行一場熱鬧的喜事。

我是喜歡老家的,母親更是,在這兒長大的兄弟姐妹也一樣。坐在院落的感覺很舒服,很悠閒,很愜意。

假如,能在老家生活一陣。

我想在院地種上菜,種上花。喜鵲在屋後高高的白楊樹上叫着,布穀鳥的歌聲悠揚而清脆,麻雀嘰嘰喳喳,野貓在屋頂咪咪着探頭探腦,燕子窩還在,可燕子還沒有回來。對門的驢也會時常嘶鳴。樹上的果兒一天比一天大

母親,時常想念老家,回到老家她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可是,我們只是偶爾來看看,熱鬧一陣。生活,必定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

院裏擺上了大小不一的桌子,各式各色的小凳,人們忙碌着,喜笑着。孩子們早去了田野或是我曾上過的那所國小。帶來的食品擺滿了桌面,各取所需地快樂着。我的小狗彷彿脱韁的野馬,歡蹦亂跳。對於阻撓它挑逗它的人,表現出一些兇猛,狂吠亂叫,搞得滿院子都是它的撒野聲。終於有人受不了它的狂勁,將它關進一間房內,由它嘶叫和鬧騰。我不忍在這樣的廣闊間,不讓它嚎叫和狂野。悄悄地將它放出,給它一塊大大的骨頭。心想:有骨頭的誘惑,它會安靜一點。可誰知,它貪戀骨頭也貪戀玩耍,奔進了澆滿水的院地,滿爪子是泥,在我好無防備的情況下撲了我兩腿。兒子高興地直笑,大夥也都笑得前仰後合。我不生氣,我也一樣的快樂,來鄉下就是為了近距離地接觸泥土,感受一下小時候玩得像個土猴的可愛模樣。

我願意孩子們可着勁的玩,也願意讓小狗肆意瘋狂,這樣,我才看到了曾經的我們,曾經這個熱鬧的小院所給於我的快樂和幸福。

我凝視祖父母和父親的遺像,這就是最早的我出生前母親還沒有嫁過來的家,可他們都已遠離。我們也陸續離開了這裏,奔向了新的生活。可根還在,濃濃的成長跡象還在,深深的情意還在,是無法忘卻的記憶。今生,不管走多遠,這才是真正的家,是我為之想念的地方。

棗樹已冒出了翠綠的葉芽,枝條上的刺隱藏在葉片下。期待它開花時,我還要回來,因為棗花的香味異常的濃郁,還帶着淡淡的甜。每到那個季節,放蜂人會從很遠的地方拉着它的.小蜜蜂而來。那些蜜蜂從早到晚忙碌着,在小小的棗花上一朵一朵地吸吮。一桶桶的棗花蜜在養蜂人的喜悦裏產出。

有兩個女孩,是初次走進這個院落。是大外甥和兒子的女朋友。一個本就來自鄉下,對於這樣的環境她是熟悉的;一個來自城市,我想她也會喜歡這兒。一如我的小狗對她的親熱勁蹭在她身上的泥土,她不嫌棄一樣,愛屋及烏也好,熱愛鄉村也罷,總之,能夠容入一種別樣的生活環境,習慣曾經陌生的貧瘠,熱愛泥土裏生長的萬物,喜歡這個現已牆壁斑駁的院落,知曉生活的另一種豐碩。雖然,我們的孩子都是在城市裏長大,但他們確實沒有我們曾經奔放和快樂,沒有我們那般無憂無慮,沒有我們在田野肆意騰飛的喜悦,沒有爬樹打棗撲麻雀的樂趣,沒有穿着衣服下河洗澡玩耍的開心,沒有上學放學都能走過田間地頭打打鬧鬧的熱鬧,沒有躲在樹陰下鬥蛐蛐或在小水溝裏逮青蛙的興奮。一隻螞蚱或是一隻秋蟬,也能讓我們高興很久,太豐富了,那種與自然十分貼切的日子,是我童年最愉快最難忘的記憶。

黃昏,太陽漸漸西沉,偶爾有一兩户人家,屋頂的煙囱裏生出裊裊炊煙,更多的煙囱送走最後一抹夕陽,靜悄悄地沉默。母親跑了幾趟去請四叔過來,可門總是鎖着。隔壁堂弟家除他們的女兒在家,他們也都還在地裏。春耕時節,他們總是早出晚歸,迎接第一縷陽光,也將送走最後一縷光芒,在愈來愈濃的暗淡裏牽着牛回家。更多的人家搬進了居民樓,鄉村的炊煙也在漸漸地消失。

直至暮色漸次深濃,四叔來了。依然精神抖擻,好似消瘦了很多,臉上佈滿了溝溝壑壑的皺紋。在這片土地上,人們就如一頭老黃牛,得付出所有的精力,戰鬥到最後一絲力氣用盡。三個兒子娶了媳婦後,都各謀生路,奔湧進了城市,或開着自己的小門點,老院裏就剩下蒼老的他們陪伴着衰落陳舊的院落。守着他們的土地。年輕人已看不上那幾畝曾經養育過他們的土地,可我們的父輩,再是辛苦和艱難,也不會讓它荒蕪。祖祖輩輩就是靠着這些土地活下來的,也是靠這些土地養大了兒女,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如今的鄉村變得蒼老而衰弱。兒時豐碩的一切還在,可我們的孩子再也沒有了如我們一樣的童年。多數時間,鄉村是寂靜的,輕壯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孩子和老人就和孤寂的鄉村一樣,變得沉寂,變得落寞,變得少言寡語,唯一的夢想就是無休止的等待,久久的期盼,默默地數着花開的日子,葉綠的日子,棗熟的日子,一直到雪花飄飛,等來親人。可等來的親人,在幾天慌慌張張忙忙碌碌之後,又起程了,同時起程的是又一輪的期盼和等待,落寞和惆悵,孤獨和無助。

如我們一樣,從離開那天起,我只是一個過客,偶爾在疲倦時、失落時、想念時,或是棗花香濃時、棗兒紅豔時,逢年過節裏回到這兒,美美地享受一下它久違的香甜。

如今,就連這點香濃的喜悦也隨時光遠去了。空蕩蕩的老宅,獨自擁有着花開花謝,鳥鳴燕飛,藍天白雲;獨自享受着陽光明媚,雨絲兒悵然若失,風扯下的葉片兒飛揚,雪浸濕的土皮牆慢慢地斑駁陸離。

既便如此,我依然愛着我的老屋,愛着鄉村炊煙的味道,愛着瓜果飄香果實的香甜,愛着麥浪翻滾麥香飄飄,愛着風與葉的糾結,愛着牛羊對青草的眷戀,愛着披掛紅棗的樹映紅的笑臉,愛着野貓自由自在竄逃的身影,愛着曾讓我着迷的泥土芬芳。

鄉村的文明進步,正在一步步拋離鄉村遠古的氣息。可綠意葱蘢,可果實累累,可牛羊成羣,就連小鳥的歌唱,蛙鳴蟬噪,淡淡的青草味,黃昏的炊煙繚繞,還有那份恬淡和寧靜,我想,它們永遠不要在這片土地上消失,因為那是鄉村特有的味道。

人,不只是迷戀現代文明和繁華,富饒和豐盈,快捷和龐大,其實,我們更喜歡一種簡單的快樂,一種能夠植根泥土的堅毅,一種能在大自然裏愉快成長的自在。無需過多地修飾,只因她純樸的質地;無需刻意描繪,只欣賞它天然而成的樸素。因為,久遠的鄉村,有一種味道,那是從遙遠的年代傳承下來的。它們雖然一天一天在變,但那些熟悉的深濃的刻着年輪散發着枯榮興衰的氣息,一直延伸。也就是我的祖先一步一步走過的足跡,或深或淺,在坑坑窪窪裏,在荒涼空曠間,在泥濘沙泣中,艱澀地存在。艱苦樸素,他們就是秉承了這樣的精神,讓荒蕪的大地變成了萬畝良田,讓貧瘠一天天的富麗興盛;也緣於這樣的發展,家鄉又在我們的眼裏更加陌生。那幾棟單調的樓羣,矗立在國道線邊上,混雜了鋼筋水泥的堅硬,變得沒有了泥土承接的地氣。

老一輩人還是屈居在那些土坯房裏,冬暖夏涼,院地裏有花有菜,樹下乘涼,樹上小鳥啁鳴。老母雞領着一羣小雞悠閒自在,狗懶洋洋地卧在門口打盹。不靈便的腿腳也不用發愁爬上爬下,就在自家的院落裏,便能看到整個村莊,是整個村莊都裝進了心扉。

不知幾年後,我的老屋還在嗎?村子陳舊的面貌是不是早已不剩任何遺蹟?總之,一切都在變化着。發展的速度,也許不是我今天能想象。我只想多一些時光,與老宅共度,因為童年,不管快樂還是艱難,不管貧困還是富裕,都是那麼難忘,那麼深刻,那麼注入人的血脈。

趁着美麗的月色,寂靜的夜空,我離開了老宅。

我不想驚擾沉睡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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