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書屋經典散文

來源:文萃谷 8.83K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很難説得清,是文化人的性情投諸自己的書屋呢,還是書屋的馥郁書香返映在文化人身上。文化人寄寓書屋,其性情、品藻,可感得很。

接近書屋經典散文

有的人以書屋雅名反映志趣。明代文化怪傑徐文長愛藤,不僅畫藤詠藤,書屋亦名“青藤書屋”。國畫大師白石老人喜梅,屋前屋後,遍植梅花,房屋自名“百花書屋。

有的名號用以自勉。孫犁先生不輟筆耕,書屋,乃起名“耘齋”、“耕堂”。

也有的顯得隨緣隨意。豐子愷先生書屋建成後,為取堂號,專門選寫幾字於小紙片,揉團後抓鬮,前後抓中的兩團,翻揉開看,均一個“緣”字,很自然,就取堂號為“緣緣堂”。

書屋之魅力,我以為有四説:

一曰靜。書屋之靜,我以為是或雅麗,或清幽,或簡素,或隨意的一種感覺,當然,此得很自然地營造之,緣上心頭,方可達所謂“外適內和,體寧心恬”的境界。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實在如此的書屋也靜,儘管突兀些孤憤。

其實,讀書人誰捨得讓那靜,似娜拉一樣地出走的呢?古人所云“雨打梨花深閉門”,令人嚮往者何?實乃書屋的.靜。

再次,學問,本不是熱鬧的英雄,做學問,至少得堅守一個字:靜。

二曰美。美實是四種最好:

首先是玄淡簡約之美。譬如陶令吧,書屋前後榆柳桃李,東籬悠悠燦爛黃花,佛、道、儒之餘,壺觴常滿,撫琴自飲,讀書又不求甚解,確乎得真意。其次是閒逸之美。穿一休閒服,寬寬袍闊闊袖,臨窗夜讀,燃一炷香,裊裊,間或紅袖添香,真令外星人神往。再其次可是朦朧之美。今人羊城畫家林墉,一書屋正臨流花湖公園,景色流變。日夜對湖偶對月,玩味湖泊,自謂“味湖小室”。味湖音諧迷糊、美乎,其實還是醒眼朦朧之致。最後就是本質之美了。作為一個文化人,不落座在總經理大班椅上,也不必端坐美國總統的寫字枱,實屬人生大幸耳。孫犁先生説,魚遊潭底,駝走大漠,乃極致之美。那麼,文化人獨坐書屋,案牘醒神,不正體現文化人的宿命麼?能不至美乎?!

三曰雅。書屋之雅,由情調出之。情調由陳設出之。陳設總是主人氣質、情操、涵養的外在體現。

梁實秋先生的“雅舍小品”,篇篇何以雅緻翩翩?皆由“雅舍”所出乎?

四曰智。擁有一間書屋,在當今之世,至少,已是智性傑出的表現。春日雪朝,雁影鴻聲,深入書屋,最適合與聖哲先賢,對話神交。

沈從文先生初入北京時,曾棲居一間潮濕、晦暗的小屋,儘管“神不在乎廟小”,然而,還是解嘲般稱之為“窄而黴小齋”。

書屋,可謂小世界啊。

依照“作家們的作家”博爾赫斯先生的藝術處理,人,尤其是作家,是可以大大地超然於時間和空間之上的。如果擺脱不了時間、空間的束縛,必然困頓於現實,作品必難達到“迷宮”般的藝術效果。

書屋已經佔據這個世界小小的藝術空間了,但是藝術時間,活脱脱就是一個看不見的媒婆,穿引在書屋裏外,把人和事和物和信息,聯姻起來。

我這樣説的意思,是説明小小書屋,實在是大大世界的小小的部分。小小部分卻如扁舟,在下經由時間河流浸淹,在上經由文化人——船伕,與外界,藕斷絲“航”起來。譬如,通過窗子,便可以“窗含西嶺千秋雪”。按照錢鍾書先生在散文《窗》中的説法,真正可博取小姐交付身心的,全是從窗子爬將進來的情人。擁有書屋,但卻沒有窗子,也沒有情人的孤獨人,週末一打開前門,進來的,只能每每是一隻野雞、幾片黃葉和六點鐘的黃昏。

諸葛孔明居隆中草堂式書屋,面對他日後的領導人劉備和倆高級武官關、張,能夠縱論時世,三分天下,其主要的前提,就是不出小書屋,已知屋外天下事哪。其實,在知識經濟時代,你走出小書屋,也未必就比不出小書屋,能更識天下事的。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