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畔草》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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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畔草》賞析1

作品原文

《青青河畔草》賞析

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鬱郁①園中柳。

盈盈②樓上女,皎皎③當窗④牖。

娥娥⑤紅粉粧,纖纖出素手。

昔為⑥娼家女,今為蕩子婦。

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

作品註釋

①鬱郁:茂盛的樣子。

②盈盈:姿態優美。

③皎皎:皎潔,潔白。

④牖(yǒu)古:建築中室與堂之間的窗子。古院落由外而內的次序是門、庭、堂、室。進了門是庭,庭後是堂,堂後是室。室門叫"户",室和堂之間有窗子叫"牖",室的北面還有一個窗子叫"向"。上古的"窗"專指"在屋頂上的天窗,開在牆壁上的窗叫"牖"。後泛指窗。

⑤娥娥:漂亮。

⑥娼家女:青樓女子。

作品譯文

河邊草地青青,園裏的柳樹茂盛。

在樓上那位儀態優美的女子站在窗前,潔白的肌膚可比明月。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伸出纖細的手指。

從前她曾是青樓女子,而今成了喜歡在外遊蕩的遊俠的妻子。

在外遊蕩的丈夫還沒回來,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實在是難以獨自忍受一個人的寂寞,怎堪獨守!

作者及作文時代

關於《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和時代有多種説法,《昭明文選·雜詩·古詩一十九首》題下注曾釋之甚明:“並雲古詩,蓋不知作者”。曾有説法認為其中有枚乘、傅毅、曹植、王粲等人的創作,例如其中八首《玉台新詠》題為漢枚乘作,後人多疑其不確。今人綜合考察《古詩十九首》所表現的情感傾向、所折射的社會生活情狀以及它純熟的藝術技巧,一般認為它並不是一時一人之作,它所產生的年代應當在東漢順帝末到獻帝前,即公元140—190年之間。

作品賞析

作品解釋

她,獨立樓頭體態盈盈,如臨風憑虛;她,倚窗當軒,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輕雲中的明月;為什麼,她紅粧豔服,打扮得如此用心;為什麼,她牙雕般的纖纖雙手,扶着窗櫺,在久久地引頸遠望:她望見了什麼呢?望見了園久河畔,草色青青,綿綿延延,伸向遠方,“青青河畔草,綿綿思無道;遠道欲何之,宿昔夢見之”(《古詩》),原來她的目光,正隨着草色,追蹤着遠行人往日的足跡;她望見了園中那株鬱鬱葱葱的垂柳,她曾經從這株樹上折枝相贈,希望柳絲兒,能“留”住遠行人的心兒。原來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歸於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個倡家女,好不容易掙脱了歡場淚歌的羈絆,找到了愜心的郎君,希望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吶喊:“遠行的蕩子,為何還不歸來,這冰涼的空牀,叫我如何獨守!”

本詩定的就是這樣一個重演過無數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斷,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説家常話”(謝榛語)式的平凡語言;然而韻味卻不平凡。能於平凡中見出不平凡的境界來,就是本詩,也是《古詩十九首》那後人刻意雕鐫所不能到的精妙。

作品結構

詩的結構看似平直,卻直中有婉,極自然中得虛實相映、正反相照之妙。詩境的中心當然是那位樓頭美人,草色柳煙,是她望中所見,但詩人--他可能是偶然望見美人的局外人,也可能就是那位遠行的蕩子--代她設想,則自然由遠而近,從園外草色,收束到園內柳煙,更匯聚到一點,園中心那高高樓頭。自然界的青春,為少婦的青春作陪襯;青草碧柳為豔豔紅粧陪襯,美到了極至。而唯其太美,所以篇末那突發的悲聲才分外感人,也只是讀詩至此,方能進一步悟到,開首那充滿生命活力的草樹,早已抹上了少婦那夢思般的哀愁。這也就是前人常説的《十九首》之味外味。如以後代詩家的詩法分析,形成前後對照,首尾相應的結構。然而詩中那朴茂的情韻,使人不能不感到,詩人並不一定作如此巧妙營構,他,只是為她設想,以她情思的開展起伏為線索,一一寫成,感情的自然曲折,形成了詩歌結構的自然曲折。

詩的語言並不經奇,只是用了民歌中常用的疊詞,而且一連用了六個,但是貼切而又生動。青青與鬱郁,同是形容植物的生機暢茂,但青青重在色調,鬱郁兼重意態,且二者互易不得。柳絲堆煙,方有鬱郁之感,河邊草色,伸展而去,是難成鬱郁之態的,而如僅以青青狀柳,亦不足盡其意態。盈盈、皎皎,都是寫美人的風姿,而盈盈重在體態,皎皎重在風采,由盈盈而皎皎,才有如同明月從雲層中步出那般由隱綽到不鮮的感覺,試先後互易一下,必會感到輕重失當。娥娥與纖纖同是寫其容色,而娥娥是大體的讚美,纖纖是細部的刻劃,如互易,又必?格不順。六個疊字無一不切,由外圍而中心,由總體而局部,由朦朧而清晰,烘托刻畫了樓上女盡善盡美的形象,這裏當然有一定的提煉選擇,然而又全是依詩人遠望或者懸想的的過程逐次映現的。也許正是因為順想象的層次自然展開,才更幫助了當時尚屬草創的五言詩人詞彙用得如此貼切,不見雕琢之痕,如憑空營構來位置詞藻,效果未必會如此好。這就是所謂“秀才説家常話”。

六個疊字的音調也富於自然美,變化美。青青是平聲,鬱郁是仄聲,盈盈又是平聲,濁音,皎皎則又為仄聲,清音;娥娥,纖纖同為平聲,而一濁一清,平仄與清濁之映襯錯綜,形成一片宮商,諧和動聽。當時聲律尚未發現,詩人只是依直覺發出了天籟之音,無怪乎鍾嶸《詩品》要説“蜂腰鶴膝,閭里已具”了。這種出於自然的調聲,使全詩音節在流利起伏中仍有一種古樸的韻味,細辨之,自可見與後來律調的區別。

六個疊詞聲、形、兩方面的結合,在疊詞的單調中賦予了一種豐富的錯落變化。這單調中的變化,正入神地傳達出了女主人公孤獨而耀目的`形象,寂寞而煩擾的心聲。

無須説,這位詩人不會懂得個性化、典型化之類的美學原理,但深情的遠望或懸想,情之所鍾,使他恰恰寫出了女主人公的個性與典型意義。這是一位倡女,長年的歌笑生涯,對音樂的敏感,使她特別易於受到陽春美景中色彩與音響的撩拔、激動。她不是王昌齡《閨怨》詩中那位不知愁的天真的貴族少女。她凝粧上樓,一開始就是因為怕遲來的幸福重又失去,而去痴痴地盼望行人,她娥娥紅當也不是為與春色爭美,而只是為了伊人,痴想着他一回來,就能見到她最美的容姿。因此她一出場就籠罩在一片草色悽悽,垂柳鬱郁的哀怨氣氛中。她受苦太深,希望太切,失望也因而太沉重,心靈的重壓,使她迸發出“空牀難獨守”這一無聲卻又是赤裸裸的情熱的吶喊。這不是“悔教夫婿覓封侯”式的精緻的委婉,而只是,也只能是倡家女的坦露。也唯因其幾近無告的孤苦吶喊,才與其明豔的麗質,形成極強烈的對比,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詩人在自然真率的描摹中,顯示了從良倡家女的個性,也通過她使讀者看到在遊宦成風而希望渺茫的漢末,一代中下層婦女的悲劇命運--雖然這種個性化的典型性,在詩人握筆之際,根本不會想到。

作者要表達的含義

《青青河畔草》是《古詩十九首》的第二首。在筆者看來,這是一首既為大家熟悉卻又不為大家所知的詩。説它為大家熟悉,是因為此詩在現代被引用極廣。“青青河畔草”一句在被言情大師瓊瑤借鑑,引為小説的篇名,並寫入電視劇歌詞之後,樂壇常青樹周華健的一首《忘憂草》也以此句入歌:“青青河畔草,靜靜等天荒地老”,並在大街小巷傳唱。而第二句的“盈盈樓上女”中的“盈盈”,則成了武俠大師金庸先生的力作《笑傲江湖》中的女主角之名。從這一層面來看,這首詩是為大家所熟悉的。而這首詩的影響之深、之遠、之廣,也由此可見一斑。

但是,當被問及“青青河畔草”、“盈盈”出自何詩、此詩的原意又是什麼時,試問又有多少人能夠對答如流。筆者本人就是個例證。很小的時候就因瓊瑤的《青青河邊草》而對“青青河畔草”一句念念不忘,卻直到高中時才無意中在一本詩集中看到此詩的全貌,雖然記憶了下來,但對此詩要表達的思想內涵卻知之甚少。直到今年有幸聆聽了曹旭老師在課堂上對此詩的精闢講解,並在曹老師的悉心指導下一遍遍吟讀之後,才對此詩的藴意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和新的體會。在真誠地感謝曹老師讓自己有如此難得的學習機會之時,又在深思,雖然經過了“中華詩詞學”的薰染,但畢竟次數有限的課程,如《青青河畔草》這般堪稱是經典之作的詩詞,自己所真正理解的又能有多少呢?慶幸的是自己可以遇到如此博學而又誨人不倦的導師,為以後自學提供了方法和指導,但是對於沒有這樣學習機會的人來説呢?無疑是個莫大的遺憾。也許會有人對中華詩詞不屑一顧,然而,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是,中華詩詞是中國幾千年來文明的沉澱,是中國幾千年文明的結晶,透過這些詩詞,我們可以更好地瞭解中國的文明、歷史。在今天這個人心浮躁、物慾橫流、拜金主義盛行,競爭激烈的社會,學習這些詩詞也可以在潛移默化中提高自身的綜合素質和一個人的氣質,而這些國學的精粹又需要每一箇中國人繼承和發揚。我們也絕不能讓中華文明的火炬黯淡在我們這輩人手中!

作者簡介

古詩十九首:組詩名。漢無名氏作(其中有八首《玉台新詠》題為漢枚乘作,後人多疑其不確)。非一時一人所為,一般認為大都出於東漢末年。

《青青河畔草》賞析2

古詩十九首·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粧,纖纖出素手。昔為倡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

此詩敍述的是一個生活片斷,大致描述如下:詩中的女主人公獨立樓頭,體態盈盈,如臨風憑虛;她倚窗當軒,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輕雲中的明月;她紅粧豔服,打扮得十分用心;她牙雕般的纖纖雙手,扶着窗櫺,在久久地引頸遠望:她望見了園久河畔,草色青青,綿綿延延,伸向遠方,“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欲何之,宿昔夢見之”(《古詩》),原來她的目光,正隨着草色,追蹤着遠行人往日的足跡;她望見了園中那株鬱鬱葱葱的垂柳,她曾經從這株樹上折枝相贈,希望柳絲兒,能“留”住遠行人的心兒。原來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歸於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個倡家女,好不容易掙脱了歡場淚歌的羈絆,找到了愜心的郎君,希望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吶喊:“遠行的蕩子,為何還不歸來,這冰涼的空牀,叫我如何獨守!”此詩定的就是這樣一個重演過無數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斷,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説家常話”(謝榛語)式的平凡語言;然而韻味卻不平凡。能於平凡中見出不平凡的境界來,就是此詩,也是《古詩十九首》那後人刻意雕鐫所不能到的精妙。

《青青河畔草》賞析3

原文: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娥娥紅粉粧,纖纖出素手。

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婦。

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

詩詞賞析:

簡介

此詩敍述的是一個生活片斷,大致描述如下:詩中的女主人公獨立樓頭,體態盈盈,如臨風憑虛;她倚窗當軒,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輕雲中的明月;她紅粧豔服,打扮得十分用心;她牙雕般的纖纖雙手,扶着窗櫺,在久久地引頸遠望:她望見了園久河畔,草色青青,綿綿延延,伸向遠方,“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欲何之,宿昔夢見之”(《古詩》),原來她的目光,正隨着草色,追蹤着遠行人往日的足跡;她望見了園中那株鬱鬱葱葱的垂柳,她曾經從這株樹上折枝相贈,希望柳絲兒,能“留”住遠行人的心兒。原來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歸於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個倡家女,好不容易掙脱了歡場淚歌的羈絆,找到了愜心的郎君,希望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吶喊:“遠行的蕩子,為何還不歸來,這冰涼的空牀,叫我如何獨守!”

此詩定的就是這樣一個重演過無數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斷,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説家常話”(謝榛語)式的平凡語言;然而韻味卻不平凡。能於平凡中見出不平凡的境界來,就是此詩,也是《古詩十九首》那後人刻意雕鐫所不能到的精妙。

結構

詩的結構看似平直,卻直中有婉,極自然中得虛實相映、正反相照之妙。詩境的中心當然是那位樓頭美人,草色柳煙,是她望中所見,但詩人——他可能是偶然望見美人的局外人,也可能就是那位遠行的`蕩子——代她設想,則自然由遠而近,從園外草色,收束到園內柳煙,更匯聚到一點,園中心那高高樓頭。自然界的青春,為少婦的青春作陪襯;青草碧柳為豔豔紅粧陪襯,美到了極至。而唯其太美,所以篇末那突發的悲聲才分外感人,也只是讀詩至此,方能進一步悟到,開首那充滿生命活力的草樹,早已抹上了少婦那夢思般的哀愁。這也就是前人常説的《十九首》之味外味。如以後代詩家的詩法分析,形成前後對照,首尾相應的結構。然而詩中那朴茂的情韻,使人不能不感到,詩人並不一定作如此巧妙營構,他,只是為她設想,以她情思的開展起伏為線索,一一寫成,感情的自然曲折,形成了詩歌結構的自然曲折。

語言

詩的語言並不經奇,只是用了民歌中常用的疊詞,而且一連用了六個,但是貼切而又生動。青青與鬱郁,同是形容植物的生機暢茂,但青青重在色調,鬱郁兼重意態,且二者互易不得。柳絲堆煙,方有鬱郁之感,河邊草色,伸展而去,是難成鬱郁之態的,而如僅以青青狀柳,亦不足盡其意態。盈盈、皎皎,都是寫美人的風姿,而盈盈重在體態,皎皎重在風采,由盈盈而皎皎,才有如同明月從雲層中步出那般由隱綽到不鮮的感覺,試先後互易一下,必會感到輕重失當。娥娥與纖纖同是寫其容色,而娥娥是大體的讚美,纖纖是細部的刻劃,互易不得。六個疊字無一不切,由外圍而中心,由總體而局部,由朦朧而清晰,烘托刻畫了樓上女盡善盡美的形象,這裏當然有一定的提煉選擇,然而又全是依詩人遠望或者懸想的的過程逐次映現的。也許正是因為順想象的層次自然展開,才更幫助了當時尚屬草創的五言詩人詞彙用得如此貼切,不見雕琢之痕,如憑空營構來位置辭藻,效果未必會如此好。這就是所謂“秀才説家常話”。

六個疊字的音調也富於自然美,變化美。青青是平聲,鬱郁是仄聲,盈盈又是平聲,濁音,皎皎則又為仄聲,清音;娥娥,纖纖同為平聲,而一濁一清,平仄與清濁之映襯錯綜,形成一片宮商,諧和動聽。當時聲律尚未發現,詩人只是依直覺發出了天籟之音,無怪乎鍾嶸《詩品》要説“蜂腰鶴膝,閭里已具”了。這種出於自然的調聲,使全詩音節在流利起伏中仍有一種古樸的韻味,細辨之,自可見與後來律調的區別。

六個疊詞聲、形、兩方面的結合,在疊詞的單調中賦予了一種豐富的錯落變化。這單調中的變化,正入神地傳達出了女主人公孤獨而耀目的形象,寂寞而煩擾的心聲。

無須説,這位詩人不會懂得個性化、典型化之類的美學原理,但深情的遠望或懸想,情之所鍾,使他恰恰寫出了女主人公的個性與典型意義。這是一位倡女,長年的歌笑生涯,對音樂的敏感,使她特別易於受到陽春美景中色彩與音響的撩拔、激動。她不是王昌齡《閨怨》詩中那位不知愁的天真的貴族少女。她凝粧上樓,一開始就是因為怕遲來的幸福重又失去,而去痴痴地盼望行人,她娥娥紅粧也不是為與春色爭美,而只是為了伊人,痴想着他一回來,就能見到她最美的容姿。因此她一出場就籠罩在一片草色悽悽,垂柳鬱郁的哀怨氣氛中。她受苦太深,希望太切,失望也因而太沉重,心靈的重壓,使她迸發出“空牀難獨守”這一無聲卻又是赤裸裸的情熱的吶喊。這不是“悔教夫婿覓封候”式的精緻的委婉,而只是,也只能是倡家女的坦露。也唯因其幾近無告的孤苦吶喊,才與其明豔的麗質,形成極強烈的對比,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詩人在自然真率的描摹中,顯示了從良倡家女的個性,也通過她使讀者看到在遊宦成風而希望渺茫的漢末,一代中下層婦女的悲劇命運——雖然這種個性化的典型性,在詩人握筆之際,根本不會想到。

《青青河畔草》賞析4

【賞析】

她,獨立樓頭體態盈盈,如臨風憑虛;她,倚窗當軒,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輕雲中的明月;為什麼,她紅粧豔服,打扮得如此用心;為什麼,她牙雕般的纖纖雙手,扶着窗櫺,在久久地引頸遠望:她望見了什麼呢?望見了園久河畔,草色青青,綿綿延延,伸向遠方,“青青河畔草,綿綿思無道;遠道欲何之,宿昔夢見之”(《古詩》),原來她的目光,正隨着草色,追蹤着遠行人往日的足跡;她望見了園中那株鬱鬱葱葱的垂柳,她曾經從這株樹上折枝相贈,希望柳絲兒,能“留”住遠行人的心兒。原來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歸於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個娼家女,好不容易掙脱了歡場淚歌的羈絆,找到了愜心的郎君,希望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吶喊:“遠行的蕩子,為何還不歸來,這冰涼的空牀,叫我如何獨守!”

本詩定的就是這樣一個重演過無數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斷,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説家常話”(謝榛語)式的平凡語言;然而韻味卻不平凡。能於平凡中見出不平凡的境界來,就是本詩,也是《古詩十九首》那後人刻意雕鐫所不能到的精妙。

詩的結構看似平直,卻直中有婉,極自然中得虛實相映、正反相照之妙。詩境的中心當然是那位樓頭美人,草色柳煙,是她望中所見,但詩人--他可能是偶然望見美人的局外人,也可能就是那位遠行的蕩子--代她設想,則自然由遠而近,從園外草色,收束到園內柳煙,更匯聚到一點,園中心那高高樓頭。自然界的青春,為少婦的青春作陪襯;青草碧柳為豔豔紅粧陪襯,美到了極至。而唯其太美,所以篇末那突發的悲聲才分外感人,也只是讀詩至此,方能進一步悟到,開首那充滿生命活力的草樹,早已抹上了少婦那夢思般的哀愁。這也就是前人常説的《十九首》之味外味。如以後代詩家的詩法分析,形成前後對照,首尾相應的結構。然而詩中那朴茂的情韻,使人不能不感到,詩人並不一定作如此巧妙營構,他,只是為她設想,以她情思的開展起伏為線索,一一寫成,感情的自然曲折,形成了詩歌結構的自然曲折。

詩的語言並不經奇,只是用了民歌中常用的疊詞,而且一連用了六個,但是貼切而又生動。青青與鬱郁,同是形容植物的生機暢茂,但青青重在色調,鬱郁兼重意態,且二者互易不得。柳絲堆煙,方有鬱郁之感,河邊草色,伸展而去,是難成鬱郁之態的,而如僅以青青狀柳,亦不足盡其意態。盈盈、皎皎,都是寫美人的風姿,而盈盈重在體態,皎皎重在風采,由盈盈而皎皎,才有如同明月從雲層中步出那般由隱綽到不鮮的感覺,試先後互易一下,必會感到輕重失當。娥娥與纖纖同是寫其容色,而娥娥是大體的讚美,纖纖是細部的刻畫,如互易,又必格不順。六個疊字無一不切,由外圍而中心,由總體而局部,由朦朧而清晰,烘托刻畫了樓上女盡善盡美的形象,這裏當然有一定的提煉選擇,然而又全是依詩人遠望或者懸想的過程逐次映現的。也許正是因為順想象的層次自然展開,才更幫助了當時尚屬草創的五言詩人詞彙用得如此貼切,不見雕琢之痕,如憑空營構來位置詞藻,效果未必會如此好。這就是所謂“秀才説家常話”。

六個疊字的音調也富於自然美,變化美。青青是平聲,鬱郁是仄聲,盈盈又是平聲,濁音,皎皎則又為仄聲,清音;娥娥,纖纖同為平聲,而一濁一清,平仄與清濁之映襯錯綜,形成一片宮商,諧和動聽。當時聲律尚未發現,詩人只是依直覺發出了天籟之音,無怪乎鍾嶸《詩品》要説“蜂腰鶴膝,閭里已具”了。這種出於自然的調聲,使全詩音節在流利起伏中仍有一種古樸的韻味,細辨之,自可見與後來律調的區別。

六個疊詞聲、形、兩方面的結合,在疊詞的單調中賦予了一種豐富的錯落變化。這單調中的變化,正入神地傳達出了女主人公孤獨而耀目的形象,寂寞而煩擾的'心聲。

無須説,這位詩人不會懂得個性化、典型化之類的美學原理,但深情的遠望或懸想,情之所鍾,使他恰恰寫出了女主人公的個性與典型意義。這是一位娼女,長年的歌笑生涯,對音樂的敏感,使她特別易於受到陽春美景中色彩與音響的撩拔、激動。她不是王昌齡《閨怨》詩中那位不知愁的天真的貴族少女。她凝粧上樓,一開始就是因為怕遲來的幸福重又失去,而去痴痴地盼望行人,她娥娥紅當也不是為與春色爭美,而只是為了伊人,痴想着他一回來,就能見到她最美的容姿。因此她一出場就籠罩在一片草色悽悽,垂柳鬱郁的哀怨氣氛中。她受苦太深,希望太切,失望也因而太沉重,心靈的重壓,使她迸發出“空牀難獨守”這一無聲卻又是赤裸裸的情熱的吶喊。這不是“悔教夫婿覓封候”式的精緻的委婉,而只是,也只能是娼家女的坦露。也唯因其幾近無告的孤苦吶喊,才與其明豔的麗質,形成極強烈的對比,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詩人在自然真率的描摹中,顯示了從良娼家女的個性,也通過她使讀者看到在遊宦成風而希望渺茫的漢末,一代中下層婦女的悲劇命運--雖然這種個性化的典型性,在詩人握筆之際,根本不會想到。

【原文】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娥娥紅粉粧,纖纖出素手。

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婦。

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

【譯文】

河邊青青的草地,園裏茂盛的柳樹。

在樓上那位儀態優美的女子站在窗前,潔白的肌膚可比明月。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伸出纖細的手指。

從前她曾是青樓女子,而今成了喜歡在外遊蕩的人的妻子。

在外遊蕩的丈夫還沒回來,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實在是難以獨自忍受一個人的寂寞,怎堪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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