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弄經典抒情散文

殷家弄靜靜地躺在京杭大運河嘉興段豐子愷先生畫裏筆下的石門灣，運河水一成不變輕輕地拍打着弄堂口的石階，傳來了上千年的回聲。我的童年就是在殷家弄的古老中飛進飛出的，伴隨着河水起伏的呼吸，行走在弄堂貧瘠的快樂。

殷家弄亭亭玉立於石門灣的中心，中心地段如果把連接的石橋都拆掉的話就是一座小島了，這在遍地盛滿水的江南很習慣。所以殷家弄也是躺在兩條河流中間的，外河叫大運河的水經常是渾濁的，來回奔跑的機帆船會將汽笛聲硬硬地塞進弄裏，但還沒到達後河就已經熄滅了。而後河的水據説來自遙遠的莫干山，常常流動着竹子的清香，河水清澈見底，適合小魚小蝦的生長，放學後隨便用大頭針彎個鈎裝上蒼蠅或蚯蚓就能輕易把歡樂釣上來了。

國營煤球廠是殷家弄裏唯一的企業，也是石門灣民眾聚攏的理由，它將能源以煤球的形狀點燃着千家萬户，這可是那時燒飯煮水生活所必須的。稚嫩的目光曾驚歎於運送煤炭過往船隻的浩浩蕩蕩；驚奇於黑煤與黃泥粉碎摻和被壓合的巧奪天工；痴迷於生煤爐時柴火取燃煤球的炊煙裊裊；動情於裝卸塊煤時撿拾遺漏的人聲鼎沸。至今，煤球廠早已結束了歷史使命，仍能從殷家弄的角落裏打掃出當時的熱鬧來。

現在的小孩子是感受不到我們小時候的樂趣的，眾多的小夥伴，差不多每家都有年齡相仿的可以一起玩耍，或跳方格，或打彈珠，或滾鐵圈，或翻洋片，或官兵捉強盜，最簡單最平淡的遊戲都能讓大家玩得忘乎所以，玩得天昏地暗，由此免不了的吵架拌嘴最多也持續不了半天的功夫。到了吃飯光景，小孩子可以捧着個飯碗從弄口一直吃到弄尾，根本不用擔心碗裏的.菜蔬的，哪家的菜多好吃看一下小孩子的進出數量就一目瞭然了。而到了夏天，夕陽的紅粧還沒有卸盡，殷家弄裏已經裝滿忙碌了，家家户户都會搬出自己的家當，或一把老式的藤椅，或一張小小的竹榻，搶佔好乘涼有利的位置，會讓晚上的山海經故事更加生動可信。勤快的人還會從不遠的運河裏提來河水，澆在還在燃燒的地面上，涼爽就會伴隨升起的輕塵盪漾開來；等到了晚上，躺在用涼水抹過的藤椅或竹榻上，蒲扇輕搖，氾濫的弄堂風吹拂着大人們的娓娓動聽，大頭天話牛郎織女西遊神話三國演義爭相在璀璨的星空下明亮地閃爍，幼小的思緒也會隨之飄動飛翔起來-------。

現在，在離開了整整三十多年後，我終於又回到了殷家弄的魂牽夢縈，回到了長滿童音的故土，在一個春天午後的陽光中，我看到了自己走進弄堂時的驚喜，看到了安靜和親切撲面而來，看到了狗吠從暗處猛地竄動，驚醒着整條弄堂，只是陌生了相見的面孔。隔壁阿婆佈滿風霜的皺紋還會顫動嗎？小夥伴們嘰嘰喳喳的鳴叫呢？那棵大葉子芭蕉開的花還是笑靨吧？還有那個叫涓的女孩的青梅竹馬呢？眨眼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大運河拍水在弄堂裏的迴音，把我狠狠地丟進了回憶的甜蜜中，痴痴地咀嚼着兒時天真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