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酸菜詠歎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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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做菜,也喜歡吃菜,最喜歡吃以酸菜為主要食材的菜,因為我是黑龍江人。我一輩子都離不開的菜,唯有酸菜。

我的酸菜詠歎調散文

當窗外大雪飛揚之時,讓我愛不釋口的是那酸溜溜、甜絲絲、色香味俱佳的酸菜獨特的美味。

東北人尤其黑龍江人吃酸菜的歷史可謂悠久,東北冬季很長很冷,黑龍江冬季長達6個月,地凍如鐵,凍層五尺,一片白茫茫,沒有一點兒生機綠色。這樣漫長而冷酷的日子,居民吃什麼菜?先民以鹽湯佐餐的痛苦情景,是不難想象的吧。人們真是聰明,總結了經驗教訓,終於有了錦囊妙計,這就是秋菜冬藏冬用。在東北農家裏有兩樣東西不可缺少,一是酸菜缸,二是醃酸菜用的大石頭。貧苦人家如此,殷實人家也如此。吃菜除了地窖裏藏着的大白菜和大蘿蔔,就是家家户户都要醃漬的酸菜了。“好好的白菜漬酸菜”不僅給冬天裏的東北人提供了換換口味的機會,也不失為冬天儲存大白菜的一個好辦法。

秋菜,這也是東北地區的專用名詞,是指在夏末秋初下種在深秋收穫冬天主食的蔬菜,品種較少,主要是白菜蘿蔔等。有俗語説,頭伏蘿蔔二伏菜,這個伏就是農曆的三伏日,入伏後種蘿蔔白菜,很多村莊都是在小麥收割後整地種秋白菜。三大冬菜,土豆、白菜、蘿蔔,只有土豆是早下種的,後兩種收穫時,天就已經很冷了,天冷用量大,就自然出現了收獲秋菜、收拾秋菜、收儲秋菜,家家户户參與,甚至出現全家總動員大會戰的熱火朝天的場面。

儲備一冬天的吃菜,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算市場充分,家裏也得有地方放置。有院子的人家在院中挖窖儲鮮白菜蘿蔔土豆,所有的人家都要用大缸漬酸菜,這比窖儲還好管理,而且也可以改換單一吃白菜的口味,讓冬天的飯桌更吸引人。

想想那時生活清貧的老故事裏,盡是有趣的情節、生動的畫面、快樂的心情。

我老媽家漬酸菜的時候,一向懶於家務的老爸也要伸手的,一是程序很多,二是要一定力氣。我老媽選菜特別講究,要小根的叫山東菜的白菜,這種菜漬出來的酸菜有着獨特的酸甜。抱心不要太滿了,這樣的漬透得快,棵也不要太大,入缸縫隙小能裝得多些。老媽操作的程序也頗覆雜,先要燒一大鍋開水,把摘拾乾淨的白菜放開水中燙蔫,再晾涼,一層一層擺進缸中,擺上二三層後,再鋪上麻袋,我老爸就上去用力猛踩一頓,讓它們更實成一些,然後撒一大把大粒鹽。擺高出缸沿兩層,壓上選好的重量合適平整的大石頭,過一天澆灌涼水。二十天到一個月就漬好了,菜葉都半透明如玉一般,看上去好看,吃起來爽口。

我成家後住在鄰縣,一次回家探親,老爸正一個程序一個程序地講解操作,在給女婿做着示範。女婿在鄉村當老師,勞動課就給學生講漬酸菜,講到要撒一大把鹽時,學生們鬨堂大笑説,你那是醃鹹菜吧,他一時説不明白了就來問我,我告訴他,放鹽是起防腐作用的。

科技在進步,漬酸菜的方法也不斷簡化方便,先是有了一種酸菜鮮,説是生物製劑,防腐保鮮效果很好,不必再放鹽,不必再燙菜,再後來市場繁榮就有了品種多樣的商品酸菜。

我家漬酸菜從來沒像老媽那麼認真過,但我漬的酸菜一直很好吃,單位年終聚餐時,大家拿食材一起做菜,都點名要我家的酸菜。

吃酸菜的記憶要比漬酸菜的記憶更讓我感慨,奶奶的酸菜湯讓我不能忘懷。家裏冬季的`大菜就是酸菜燉土豆條,土豆條澱粉多,遇酸會形成硬殼,別有風味。當年清貧,沒肉少油,酸菜又是很喜油的菜品,這菜吃多了也是不願下嚥的。奶奶卻有奇招引我們的饞蟲,她在灶中炭火上烤兩隻乾紅辣椒,然後用剪子剪碎撒在湯中。白雪皚皚中,幾朵紅梅花兒開,多好看的畫面,吃一口,酸辣熱,好可口啊!

我這幾品菜是從老媽從婆婆那裏繼承並加以改進的,可以説是我生活好起來之後的酸菜精品。

酸菜五花肉粉絲湯和酸菜豬肉燉粉條,看字面,是很相似的兩道菜,其實做法和味道很不一樣,前者口味清淡,後者口味頗重,借用評酒的語言,前者為清香型,後者為醬香型;前者五花肉要切成薄片,鍋中不放油,開水下鍋,放相應的調料,再多開一會,立馬滿鍋油花,然後下酸菜絲,再後來下粉絲,粉絲熟軟就出鍋;後者也以五花肉為好,但要切得片厚一些,或是小塊,鍋中加油翻炒,加少許糖,加調料,添水,放酸菜絲,放粉條,加醬油,熟透,收汁到適當多起鍋。前者是湯菜,後者是燉菜。

我就來單獨説説酸菜火鍋吧。

酸菜火鍋那是綜合性大菜,是更好的以酸菜為主要食材的大菜,是冬季最受黑龍江人喜歡的待客菜和家常菜。

説起火鍋,有人追尋到很遠的古代,我知道的故事是,據説當年關外的滿軍正埋鍋造飯卻來了戰鬥命令,於是把各種菜一起推進鍋中亂燉一氣,結果,大家以為還很好吃,就這樣流傳下來了。

火鍋是個雜繪菜,酸菜火鍋是以酸菜為主,配有各種青菜、蘑菇、海鮮海帶、牛羊肉等等,十幾種或更多,放進火鍋裏,各自蘸佐料吃。要説的是這火鍋的酸菜絲要切得細才好。作家張抗抗在黑龍江當過知青,回訪時,朋友請吃火鍋,把酸菜幫又片成兩層才切絲,她感慨其絲之細、友情之深。

我沒那個耐心切那麼細的絲,但感受火鍋的熱氣是一樣的,外面大風揚雪酷寒猙獰,室內火鍋熱氣騰騰,鍋中肉片、寬粉、酸菜絲在波濤翻滾中沉浮,像張羽煮海般熱烈,雲蒸霞蔚般壯觀,一家人圍坐或朋友小聚,那個暖啊,從眼到心,從頭到腳,散發周身,一種沁入心扉的温暖,讓冬天寒氣的感覺全然消失。

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黑龍江人吃菜也發生了歷史性的改變,但酸菜一直是人們鍾愛的美味。誠然,現在酸菜工廠化生產,讓老百姓一年四季都能吃上上成品質的酸菜,然而人們自家醃酸菜的熱情絲毫不減,酸菜仍以它獨特的美味活躍在餐桌上。同是住樓的鄰居家,在自家廚房狹小的情況下,仍用小缸漬幾棵酸菜,我知道,她不是為吃得方便便宜,是為了那種難忘的感覺,那種深入心中的記憶,那個有着辛苦也有着快樂的老故事。

我搬到城市居住屈指算已有30多年了,醃酸菜依然是我生活的樂趣,醃的是一種心情,度的是一段時光,品的是一種味道。醃製一缸酸菜,想吃時就撈一棵,按在菜板上就切,吃起來方便實用,生活得有滋有味。

陳窖漫長的冬日,讓益生菌在沉澱的日子中發酵、淳厚、綿長、持久,酸甜味道,盈滿堂屋,食之可口,回味無窮。

冬天的酸菜,獨特的美味,時刻在我的廚房裏、在我的餐桌上。我的酸菜詠歎調,伴着鍋碗瓢盆交響曲,溢滿着幸福甜美之情,將會永遠伴隨着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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