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

來源:文萃谷 1.92W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1

洞仙歌·詠柳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

江南臘盡,早梅花開後,分付新春與垂柳。細腰肢自有入格風流,仍更是、骨體清英雅秀。

永豐坊那畔,盡日無人,誰見金絲弄晴晝?斷腸是飛絮時,綠葉成陰,無個事、一成消瘦。又莫是東風逐君來,便吹散眉間一點春皺。

翻譯

江南的臘月將盡了,早梅的花瓣已然凋落,剛剛到來的春天,只能寄託到垂柳的身上。它如小蠻一般的枝幹,纖細柔美,自有為稱道的風流之處。可它最美好的地方,莫過於骨格體態上的清新、俊雅、娟秀無雙。

在永豐坊的一角,終日無人駐足,更無人會看顧留憐於它披拂搖綴的柔絲。最令傷神的就是暮春時節,柳絮漫天,而它披上了清減的綠葉。雖然只有柳絮飄零,再無別事,卻讓它顯的日漸削瘦了。恐怕只有春天裏隨看它到來的和風,可以吹開緊蹙的柳葉蛾眉吧。

註釋

臘:古代在農曆十二月合祭眾神叫做臘,因此農曆十二月叫臘月。

分付:付託,寄意。

格:格調骨體:骨架軀體。

永豐坊:地名。在洛陽。

盡日:一整天金絲:比喻柳樹的垂條。

斷腸:秋海棠花的別。

飛絮:飄飛的像棉絮一般的柳樹、蘆葦等的種子。

一成:宋時口語,“漸漸”,指一段時間的推移。

賞析

這首詞上片寫柳的體態標格和風韻之美。起拍説臘盡梅凋,既點明節令,且借賓喚主,由冬梅引出春柳。以“新春”緊承“臘盡”,寫臘月已盡,新春來臨,早梅開過,楊柳萌發。柳絲弄碧,是春意繁鬧的表徵,故説“分付新春與垂柳”。“分付”,交付之意,着“分付”一詞,彷彿春的活力、光彩、妖嬈,均凝集於垂柳一身,從而突出了柳的形象,讚美了柳的體態。柳枝婀娜,別有一種風流,很似少女的細腰。杜甫《絕句漫興》早有“隔户楊柳弱裊裊,恰如十五女兒腰”之句。作者正是抓住了這一特點,稱頌她有合格入流的獨特風韻,並進而用“清英秀雅”四字來品評其骨相。這就寫出了垂柳的清高、英雋、雅潔、秀麗,見出她與濃豔富麗的浮花浪蕊迥然不同。作者把握住垂柳的姿質特色,從她的體態美,進而刻畫了她的品格美。

下片轉入對垂柳不幸遭遇的感歎。換頭三句,寫垂柳境況清寂、麗姿無主。長安永豐坊多柳,生永豐園一角的垂柳,儘管明媚春光中修飾姿容,分外妖嬈,怎奈無人一顧。詩人白居易寫過一首《楊柳枝詞》,據唐人孟棨《本事詩》載:白居易有妾名小蠻,善舞,白氏比為楊柳,有“楊柳小蠻腰”之句。白居易年事高邁,小蠻還很年輕,“因為楊柳之詞以託意,曰:‘一樹春風萬萬枝,嫩於金色軟於絲。永豐坊裏東南角,盡日無人屬阿誰?’”後宣宗聽到此詞極表讚賞,遂命人取永豐柳兩枝,移植禁中。作者在這裏化用樂天詩意,略無痕跡,但平易曉揚的語句中,卻藏有探沉的含義。”斷腸“四句,緊承上文,寫垂柳的悽苦身世,説:一到晚春,綠葉雖繁,柳絮飄零,她更將百無聊賴,必然日益瘦削、玉肌消減了。煞拍三句,展望前景,愈感茫然。只有東風的吹拂,足可消愁釋怨,使蛾眉般的彎彎柳葉,得以應時舒展。正如宋初詩人幸夤遜《柳》詩聽説:“既待和風始展眉。”這微茫的希望的霞光在何處,“又莫是”便是嚴峻而無情的回答。

全章用擬人法寫柳,垂柳是詞中的“主人公”。它身段苗條。體態輕盈,儀容秀雅。然而卻寂寞無主,被禁錮在園林的一角。感受不到春光的温暖,也看不到改變命運的希望。這婀娜多姿、落寞失意的垂柳,宛然是骨相清雅、姿麗命蹇的佳人。詞中句句寫垂柳,卻句句是寫佳人:這佳人或許是向蘇軾索詞的倩奴,或許是與倩奴命運相似的女性。至少可以説,作者是以婉曲的手法,飽和感情的筆墨,描寫了一位品格清淑呵命運多舛的少女形象,對之傾注了同情。

宋代詞論家彭孫説:“詠物詞極不易下,要須字字刻畫,字字天然。方為上乘。”(《金粟詞話》)詠物含瘟深湛,在於寄託,“貴有不枯不脱之妙。”(《蓮子居詞話》)蘇軾此詞正具有這些優點。它句句刻畫垂柳,清圓流楊,形神兼到,熨貼自然。並借柳喻人,把人的品格與身世融入對柳的形神描幕之中。物中有人,亦物亦人,既不粘滯於物,也不脱離聽詠課題。就風格而論,此詞纏綿幽怨,嫻雅婉麗,曲盡垂柳風神,天然秀美處有似次韻章質夫的《楊花詞》,而又別具一段傾城之姿。

創作背景

這首詞寫作年代不可確考,朱祖謀認為詞意與《殢人嬌》略同,把它編入宋神宗熙寧十年(1077年)。因為據《紀年錄》,這年三月一日,蘇軾在汴京與王詵會於四照亭,上王詵侍女倩奴求曲,遂作《洞仙歌》、《殢人嬌》與之。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2

小立紅橋柳半垂,越羅裙颺縷金衣。採得石榴雙葉子,欲貽誰?

便是有情當落日,只應無伴送斜暉。寄語東風休著力,不禁吹。

翻譯

依立在垂柳飄飄的紅橋上,羅裳輕舞隨風飄。摘下兩片石榴葉,想要留給誰?

如果説有情的話,也只有明月了,只有他孤獨地送走夕陽。希望藉助東風(春風)的力量講心中話給你聽,無奈東風勁,盡吹散。

註釋

越羅句:謂其衣着華美。 越羅,越地所產之絲織物,輕柔而精美。縷金衣,繡有金絲的衣服。

石榴:石榴樹。

著力:用力、盡力。

賞析

這首詞寫一女子憐春惜春又怨春的情態。其中“採得石榴雙葉子”和“只應無伴送斜暉”之句,又透露出她懷春的幽悽孤獨之意。

創作背景

康熙十三年(1674年),納蘭與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氏成婚。康熙十六年盧氏難產去世,納蘭的悼亡之音由此破空而起,此詞便為那時所作。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3

臨江仙·寒柳

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翻譯

柳絮楊花隨風飄到哪裏去了呢?原來是被冬日的積雪冰層、嚴寒的風所摧殘了,五更時這株柳樹只顯得淒冷蕭疏。皎潔的明月無私普照,無論柳樹稀疏還是繁茂,都把自己的光芒給了它。

特別是在這柳絲搖落的時候,我更免不了回憶起當年的那個女子。如今斯人已逝,即使夢裏相見,可慰相思,但好夢易斷,斷夢難續。遂將愁思寄給西風,可是,再強勁的西風也吹不散我眉間緊鎖的不盡憂愁。

註釋

層冰:厚厚之冰。

憔悴:瘦弱無力臉色難看的樣子,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關:這裏是關切、關懷之意。

最是:特別是。

繁絲:指柳絲的繁茂。這兩句裏的“柳絲”和“春山”,都暗喻女子的眉毛。

春山:春日之山。又,春山山色如黛,故借喻女子之眉毛,或代指女子。這裏指代亡妻。

湔裙夢斷:意思是涉水相會的夢斷了。湔裙,濺濕了衣裙。

西風:從西方吹來的風。

賞析

這是一首借詠寒柳而抒傷悼之情的詞作,納蘭在詞中詠物寫人,亦柳亦人,委婉含蓄、意境幽遠,可謂是其詠物詞中的佳作,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曾這樣評價這首詞:“餘最愛其《臨江仙·寒柳》雲:‘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言中有物,幾令人感激涕零,納蘭詞亦以此篇為壓卷。”

“飛絮飛花何處是”,詠柳詠柳,開門見山:柳絮呀,隨風飄到哪裏去了呢?花兒呀,隨風飄到哪裏去了呢?——咦,説柳絮自然應該,畢竟是詠柳,可這個”花兒”是從哪裏出來的呢?誰見過柳樹開花呢?明明是詠柳,怎麼突然出來個揚花呢?的確,楊樹、柳樹本是兩種不同的樹,但由於它們的種子楊花和柳絮都帶有白絮能飛,飛絮期又基本相同,因此楊花和柳絮在古典詩詞中常常被認為是代表同一個意象,而納蘭在這裏用到“楊花”的意象,估計是想要造成疊音的聲音效果。除了造成疊音的聲音效果之外,還因為楊花作為詩詞當中的一個意象符號,獨有一些複雜的含義。

“疏疏一樹五更寒”,“疏疏一樹”正是寒柳的意象,而“五更寒”原本僅僅是一個時間的意象,此時交迭在一起,卻把夜闌、更殘、輕寒這些意象付諸於柳樹身上,使柳樹獲得了人格化的色彩,使柳樹更加順理成章地成為詞人的情感投射的客體。

“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遞進一層,似在説明月無私,不論柳樹是繁茂還是蕭疏,都一般照耀,一般關懷。貌似在寫明月,實則是容若自況:柳樹就算“疏疏”,就算“憔悴”,也減不了自己一分一毫的喜愛;伊人就算永訣,也淡不去自己一分一毫的思念。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下片轉折,由柳樹而及女子,由當下而及回憶,是説:最是在柳絲搖落的時候,我更免不了去想起當年的那個女子。

春山,作為詩詞中一個常見的意象,既可以實指春色中的山巒,也可以比喻為女子的眉毛。宋詞有“眉掃春山淡淡,眼裁秋水盈盈”,便是以春山喻眉,以秋水喻眼,而一“掃”一“裁”,是形容女子描眉畫眼的可愛的梳粧動作。春山既然可以比喻為女子的蛾眉,便也可以用作女子的代稱,容若這裏便是此意。由柳葉的形態聯想到蛾眉的妙曼,聯想到心愛的女子,曾經的故事。接下來仍是追憶那位女子,即“湔裙夢斷續應難”。湔,這裏是洗的意思。舊日風俗,三月三日上巳節,女人們相約一同到水邊洗衣,以為這樣可以除掉晦氣。上巳節和清明節隔得不遠,所以穆修有詩説“改火清明度,湔衫上巳連”。這種户外聚眾的日子往往提供給了男男女女們以堂而皇之地偷偷約會的機會。

這首詞,曾被那位對納蘭詞評價不高的陳廷焯贊為納蘭詞中的壓卷之作,不知道容若聽到了會不會高興一些呢?無論如何,“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都是性靈之句,非摯情摯性之奇男子無以得之。納蘭何以有此“憔悴也相關”,“西風多少恨”的傷感情調?清朝氣數正旺盛,卻有此醒人氣的詞人和詞作,真是可悲可歎可欽啊!

詠物為古典詩詞之大宗,而原其宗旨,“物”本是外殼,是媒介,抒情才是本質,是核心。所以詠物之作要求摹寫神理而不能徒賦形體,同時還要不粘不離,保持一個恰好的分寸。以此繩衡這首小詞,在“層冰積雪摧殘”、“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等句刻畫出那婀娜楊柳的“寒意”之外,詞人更着重“摧殘”、“憔悴”、“夢斷”、“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的情感的抒寫,亦將他複雜悽咽的內心感受特別深曲又特別準確地傳遞出來。寫寒柳而字裏含情,弦外有音,此之謂“言之有物”。

還要深思一層,“言之有物”之“物”究竟能否落實呢?有文章指出這首詞借詠柳而寄寓對亡妻的哀思,實亦即悼亡之作。作為一種猜測容或可以,但作為學術研究,在本篇不能肯定作年在其妻逝世之後的情況下,則不可以武斷地這樣定論。如果説裏面寄託有納蘭一貫婉轉哀涼的身世之感,那也就足夠了。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4

安公子·弱柳絲千縷

弱柳絲千縷。嫩黃勻遍鴉啼處。寒入羅衣春尚淺,過一番風雨。問燕子來時,綠水橋邊路。曾畫樓、見個人人否。料靜掩雲窗,塵滿哀弦危柱。

庾信愁如許。為誰都著眉端聚。獨立東風彈淚眼,寄煙波東去。念永晝春閒,人倦如何度。閒傍枕、百囀黃鸝語。喚覺來厭厭,殘照依然花塢。

翻譯

柔弱的柳條千絲萬縷,到處都是鵝黃嫩綠,鴉雀爭相鳴啼。還是早春的天氣,輕寒侵入羅衣,剛剛又過去一陣風雨。我深情地詢問剛飛回的燕子:在來時路過的綠水橋邊,有一個畫樓聳立,可曾看到那位美人正在屋裏?我料想她靜掩雲窗,毫無意緒,任憑琴瑟的弦柱上落滿塵泥。

我的憂愁像庾信那樣多,不知為誰而雙眉攢聚?獨立在春風中彈下點點清淚,寄予這霧氣迷濛的江水向東流去。想到這晝長春閒的時日,睏倦慵懶怎生捱得過去?閒靠孤枕睡意沉沉,聽到那黃鸝的婉聲柔語。喚醒後更覺無聊,只見斜陽依然照在花圃裏。

註釋

弱柳:柳條柔弱,故稱弱柳。

鴉啼處:此指柳樹叢中。

羅衣:輕軟絲織品製成的衣服。

人人:猶言人兒,對親愛者的稱呼,情人的暱稱。

哀弦危柱:指樂聲悽絕。

柱:箏瑟之類弦樂器上的弦柱。

危:高,指絃音高厲。此處“危”“哀”是弦柱的修飾語。

庾信愁如許:庾信:南北朝時詩人。

念永晝春閒:春閒,春日閒寂無聊,覺得天長難以打發。

永:長。

永晝:即晝永,日長之意。

百囀:鳴聲婉轉多樣。

厭厭:即懨懨,精神不振貌。

花塢:花房。

塢:原指四面高中央低的山地,引申為四面擋風的建築物。

賞析

懷人之作,在古詩詞中是多得數也數不清,要做到不和別人雷同實在不容易。袁去華這首《 安公子》就以其構思別緻、章法新穎而獨有特色。

這首詞從寫初春景色入手:那嫩黃色的新柳帶來萬物蘇生的消息,同時也使詞人胸中思家的種子急劇萌芽,生長。看見新柳 ,自然地想到當日離別時愛人折柳贈別的情景。柳者,留也。作者不但沒有被留在家裏,如今反而在外地羈留,這怎不教人睹物傷懷呢 ?再説春淺衣寒,又加上風雨,有誰又不想象中的温暖呢?所以前四句貌似寫景 ,其實已籠得全篇之意。《蕙風詞話》卷三説:“作慢詞,起處必須籠罩全闋 。近人輒作景語徐引 ,乃至意淺筆弱,非法甚矣。”這首詞雖用景語開頭 ,但景中含有濃烈的感情 ,這自然除了被人譏笑“意淺筆弱”的可能 。“燕子來時”是由春天的到來而自然引出來的;而燕子來自南方,又自然把作者的思緒牽向“了在南方的家鄉”併產生人歸落“燕”後的感情。不過,作者沒有正面説出這些意思,而只是問燕子在來時的路上是否看見了他的愛人。這一問安排得輕靈新巧,極有韻味,也極情深。況且問語中又設想愛人是在“綠水橋邊路”旁的“畫樓”上這不是又在暗示對方也在思念自己嗎?“料靜掩雲窗,塵滿哀弦危柱”則直寫對方情緒。作者的本意是要寫自己懷人,但這裏卻構思出一個人來懷自己的場面,這是很有意思的 。劉永濟以為這種方法是來自《 詩經》,他説 :“《 陟岵》之詩不寫我懷父母及兄之情,而反寫父母及兄思我之情,而我之離思之深 ,自在言外。後世詞人,神明用之,其變乃多。??先寫行者念居者,復想居者思行者,兩地之情,一時俱極:皆此法也。”(《詞論》)

下片放下對方,又開始從自己方面敍説。庾信作有《愁賦》,全文今已不見傳,尚留有“誰知一寸心,乃有萬斛愁”等句。詞中説象庾信那麼多的愁為什麼都聚在我的眉端?這是自己向自己發問,問得頗有感慨。庾信的愁,作者是從文章裏看到的,這裏設想聚在了自己眉端,這種想象也十分新鮮。那麼多愁都在眉端 ,如何受得了?因而總得排遣,“獨立東風彈淚眼”就是設想出來的遣愁法之一。只是這一句寫拋淚者形象,單獨看來並沒有多少特別的好處,但由於作者是在水邊 ,而他的意中人也在“綠水橋邊路”,所以他頓生寄淚的念頭。這一想法新鮮、大膽,設想的意境又十分美麗、渾厚。假如真能寄得眼淚回去,那將比任何書信都能證明他誠摯的思念。而且因為有了這一句 ,“獨立東風彈淚眼”才脱俗超塵,放射出奇特的色彩。可是語雖新奇,寄淚終究是辦不到的。痴想過後 ,眼前仍舊是“ 永晝”,是“春”,是“閒”,排愁無計的主人無奈何又向自己發出“ 人倦如何度”的問題,這連續的發問可以使我們聯想到詞人舉措茫然的神態和無處寄託的心情,愁思之深也由此更加突出了。同樣 ,“ 人倦如何度”的滿意答案是沒有的,“閒傍枕”就正好説明了並無度時良法,於是作者百無聊賴只好去聽“ 黃鸝語”。黃鸝鳴聲悦耳,是否它真能稍解苦悶呢?“ 喚覺來厭厭”,作者在黃鸝聲中恍惚入睡,又被同樣的聲音喚醒,醒來後精神“厭厭”地,一點不振,因此我們知道黃鸝語不但沒有使作者消憂,反而空添一段惆悵。“殘照依然花塢”,仍用景語結尾。同開頭呼應 。“念永晝”以下數句,似從賀鑄《薄倖》詞翻出。賀詞去 :“正春濃酒暖,人閒晝永無聊賴 。厭厭睡起,猶有花梢日在。”總言愁悶無聊 、日長難度之意。而此意,晏殊《踏莎行》“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已先説破。像午睡醒時、斜陽猶照之事,人人所曾經歷,但構成意境,寫入詞章,則非有心人不能。正如王國維所云“常人能感之而唯詩人能寫之 ,故其入於人者至深”(《清真先生遺事·尚論》),因之能作此等語者也就不止一二人。説是承襲也好,説是暗合也好,寫來能大略有所變化增益便都可以留傳下來。總的説來這首詞的想象和構思能不落俗套,結構又十委婉曲折。《古今詞論》曾説 :“填詞,長調不下於詩之歌行長篇。歌行猶可使氣,長調使氣,便非本色。高手當以情致見佳。蓋歌行如駿馬驀坡 ,可以一往稱快;長調如嬌女步春,旁去扶持,獨行芳徑,徙倚而前,一步一態,一態一變,雖有強力健足,無所用之。”袁去華的《安公之》完全達到了這一點。

此外,這首詞另一特點是下字準確、生動。比如:“嫩黃勻遍鴉啼處”一句不僅聲色俱全,而且用“勻”字寫顏色,一方面使人覺得處處都有春色,另一方面又彷彿是從一處勻向別處,因而色彩都並不算濃。這種著色法既符合初春的情調 ,也使色彩空靈透明 。

再如:寫對方用“靜掩雲窗”,“掩”而且“靜”則表達作者懷人已久已深的情懷 。又,“ 塵滿哀弦危柱”説塵已覆琴,當然是很久已經沒有去整理了;但對久不發聲的弦 、柱仍然用“哀”“危”修飾,那麼女主人內心的痛楚就是可想而知的。再如 :“為誰都著眉端聚”用“都”“著”“聚”寫愁,既顯示了很深的愁思,又形象鮮明,似乎讀者對此愁可見,可觸。還有:“獨立東風彈淚眼”中的“彈”字能使拋淚有聲,並且正因為有了它,“寄煙波東去”才有了根據。

全詞意脈清晰,結構甚巧。設想奇妙而入情,“問燕”與“寄淚”的舉動為全詞增加許多色彩。詞之妙,主要在章法。景起景收,章法渾然。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5

更漏子·柳絲長

柳絲長,桃葉小。深院斷無人到。紅日淡,綠煙晴。流鶯三兩聲。

雪香濃,檀暈少。枕上卧枝花好。春思重,曉粧遲。尋思殘夢時。

翻譯

柳樹垂下了長長的柔蘭,桃樹吐出了小小的嫩葉,這靜寂的深院啊,終日沒有人到來。淡淡的虹日撒下了飄融煦光,濃綠的樹叢籠罩着漠漠輕煙,偶爾傳出的三兩聲困潤覓轉的鶯鳴,劃破了深院的沉寂。

她雪白的肌膚飄溢出濃濃的芳香,屬旁淺糟色的粧暈消褪了,只有枕頭上枝梢疊壓的繡花,依舊嬌豔美麗。春日撩起的濃重閒愁,使挖瞧起後也無心梳粧,仍獨自痴痴地尋思看清晨温孽的殘夢。

註釋

更漏子:詞牌名,又名《付金釵》《獨倚樓》《翻翠袖》等。此調有兩體,四十六字者始於温庭筠,唐宋詞最多。

流鶯:圓潤婉轉的鶯鳴。

雪香濃:雪白的肌膚透出濃香。

檀暈少:婦女眉旁淺赭色的粧暈消褪了。

殘夢:殘存的夢的記憶。

賞析

上片描寫庭院中的景物。柳絲已長,桃葉尚小。“深院斷無人到”一句,既説庭院的寂靜,也表女子的孤獨;而着一“斷”字,則含意更加細微繁富,既延伸了寂靜的時間長度,也開始透露了女子的哀怨情緒。

“紅日淡,綠煙輕,流鶯三兩聲。”明點“紅”、“綠”二字,照應開頭寫柳、寫桃的暗表兩種顏色;寫到鳥兒,卻又把黃鶯的“黃”字隱去,改作“流鶯”,以表其來來往往快速飛動之狀態。描寫春天景物,筆法極盡交錯變化之能事,真可謂匠心巧運了。加上了動態,加上了聲音,終於把庭院裏的春光寫足,而尤其應該注意的是,不可忽略“流鶯三兩聲”一句在詞中的重要作用。請注意以下兩點:第一,鳥的叫聲,更加反襯出庭院的寂靜,這是“鳥鳴山更幽”的道理;第二,從全篇的結構上説,是鳥聲喚醒了春閨獨宿的女子,下片接着描寫女子醒來以後的情況,可見,鳥聲起到了把上下兩片連接在一起的作用。

下片轉入居室內部,直接描寫女子的外貌和內心。先寫她被鳥聲喚醒,尚未起牀時的情況:“雪香濃”,言其肌膚潔白似雪,濃香馥郁;“檀暈少”是説經過了一夜睡眠,她臉上的脂粉已然淡卻;“枕上卧枝花好”,是説女子起身離枕,露出了枕面上刺繡的斜枝花卉,並且以花比人,言其貌美。接下來,描寫女子心事重重的慵懶之態。“春思重”是點題之筆,是閨情這類題目的核心所在,當寓含“悔教夫婿覓封侯”之意;“曉粧遲”,晨起無心梳粧,當寓含“誰適為容”之意;“尋思殘夢時”,所夢為何,毋須明言,但引她尋思,必是好夢,然而,夢境雖好,奈其殘破何,又奈其虛幻何!收束之句,委婉含蓄,韻致無窮,最見筆力。

全詞突出運用對比和反襯的手法。從全詞來看,上片描繪春光美麗,下片卻寫閨中的女主人公臉色憔損,春思重重,遲遲不起。景與人的對照,形成強烈的矛盾和不和諧。這正反襯了女主人公“春思”的深重。從上片來看,外界是一幅有聲有色充滿生機的春景圖,深院裏卻是“無人到”的冷冷清清的寂然無聲的境界,也是一個鮮明的對照,反襯女主人公“春思”的深重。從下片來看,龍腦香所散發的香氣製造了客觀的温馨氛圍,而女主人的主觀卻是“春思重”,“曉粧遲”而且臉上光色少了。主客觀對照又是極不和諧,又反襯出“春思”的深重,所以儘管龍腦香濃,卻提不起女主人公的精神來。

創作背景

宋哲宗元祐初,詞人已經到了晚年,獨自一人深處閨房,為了描寫自己內心的閨思之前,故寫下了這首《更漏子》。

賞析二

這首詞表現了一個思婦在春雨之夜的孤寂境遇和愁苦思戀。

上片寫室外之景。首三句描寫春雨綿綿灑在柳絲上,灑在花木叢中的情形。獨處空閨的人是敏感的。外界的事物很容易觸動其心緒,何況是在萬籟俱寂的春夜。因此,當她聽到從花木上掉下來的雨滴之聲,猶誤以為是遠方傳來的計時漏聲。可以想象,思婦由於對遠人的眷念時刻縈繫在心,無法釋然。故而心緒不寧,度日如年。那雨滴之聲就像是放大了的漏聲,對她來講就格外地刺耳。柳絲、春雨等本是濃麗之景。但在這裏只是用來暗示思婦淒涼的心境,增強對比的效果。“驚塞雁”三句則進一步渲染思婦的這種心理感覺。人忍受不了這夜雨之聲的侵擾,那麼物又如何呢。在思婦的想象中,即使徵塞之大雁,宿城之烏鴉,甚至是畫屏上之鷓鴣也必定會聞聲而驚起,不安地抖動其翅翼。這幾句是移情於物的寫法,以驚飛的鳥來暗示思婦不安的心情。“畫屏金鷓鴣”乍一看似突亍鏗由室外移至室內,由聽覺變成了視覺。其實,描寫靜止的鷓鴣慢慢變得靈動起來,這種錯覺正好襯出思婦胸中難言之痛苦。

下片描寫思婦所居之室內情形。在蘭室之內,爐香即將燃盡.香霧漸漸消散,但卻依然能透過層層的帷帳。在這樣精緻雅潔的環境裏,思婦的心態卻只能以“惆悵”兩字來概括,可見其悽苦。這裏“謝家池閣”泛指思婦居處。由於這些華堂美室曾經是思婦與離人共同歡樂的地方。現今獨自居住,物是人非,故其心理感覺就迥然不同。“紅燭背”三句則進一步描繪了在這孤寐無伴的夜晚。百無聊賴的環境下思婦之情狀。如何才能排遣心中綿綿不絕的離情,如何才能尋覓離人的蹤影。只有吹熄紅燭,放下帳帷,努力排除外界的干擾,進入夢鄉。然而“夢長君不知”,這又是一種多麼可悲可歎的情景。

全詞用暗示的手法,造成含蓄的效果,思婦寂寞淒涼的心理狀態,深沉細膩的感情世界,幾乎都是從具體的物象中反映出來的。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6

原文

曾逐東風拂舞筵,樂遊春苑斷腸天。

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

翻譯

曾經追逐東風,猶如舞女在宴席上翩翩起舞,那時正是繁花似錦的春日,人們在樂遊原中游玩。

怎麼會到深秋的季節,已是夕陽斜照,秋蟬哀鳴的景象了。

註釋

斷腸天:令人銷魂的.春天。

賞析

對比手法 1.詩寫的是寫秋日之柳,但詩人不從眼前寫起,而是先追想它在春日的情景,然後再回到眼前的柳上來。你看,在士女如雲的樂遊苑上,在繁華似錦的春日,婀娜多姿的春柳和飄然起舞的舞女在熱鬧的舞筵上結合了起來,分不清誰是舞女,何為柳枝,意境是何等的優美!而眼前的秋柳,卻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種景象。“清秋”“斜陽”“秋蟬”點染了環境的淒涼,春日之柳的繁盛,正反襯出秋日之柳的枯凋;春日愈是繁華得意,愈顯出秋日之柳的零落憔悴。詩人正是通過這種強烈的對比,表達了對秋柳稀疏衰落的悲歎之情。全詩句句寫柳,卻不着一個“柳”字。句句寫景,又句句抒情。詩人年輕時充滿幻想和信心,懷有遠大抱負,正如洋溢着勃勃生機的春柳。然而由於黨爭傾軋,詩人一直過着一種沉淪的生活,詩中經歷榮枯懸殊變化的秋柳,正是詩人自傷遲暮、自歎身世的真實寫照。 2.以春柳作比,來寫秋日之衰柳,春日之柳的繁盛,正反襯出秋日之柳的枯凋;春日愈是繁華得意,愈顯出秋日之柳的零落憔悴。李商隱青年時就中進士,懷有“欲迴天地入扁舟”的遠大抱負,然而由於黨爭傾軋,長期沉淪下僚,此時悼念亡妻,悲歎前路,其心情之慘苦可想而知,詩中經歷今昔榮枯懸殊變化的秋柳,不正是詩人自傷遲暮、自歎處世的生動寫照?

“逐”有隨着之意,用了擬人手法。本來是東風吹動柳枝,用一“逐”字,説柳枝追隨東風,變被動為主動,形象更加生動可愛,表現了柳枝的生機可愛。

春日柳長,迎風擺動,但詩人並沒有直接描寫,而是賦一“逐”字,把柳人格化。本是風吹柳動,卻偏要寫成柳逐風起,再加上“拂舞筵”三字,更易讓人聯想到那迎風而動的柳條就是一位酒筵之上翩翩起舞的美女,翠袖綠裙,左擺右搖,煞是好看。可謂將擬人手法運用得深入無痕。

第四句兩個“帶”字也分明是將柳寫作人。兩句連起來讀,我們可以這樣來解釋:你怎麼願意在清秋之日,既帶着昏黃的斜陽,又帶着悽鳴的寒蟬呢?詩人把斜陽照柳,秋蟬鳴柳反説成“帶斜陽又帶蟬”,這一反,卻將柳的形象凸現出來了。

《贈柳》,其實就是詠柳。詠而贈之,故題曰“贈”。前人認為此詩有本事,馮浩並認為係為洛陽歌妓柳枝作。由於年代久遠,別無旁證,真實情況,已難考知。

李商隱對柳很有感情,他的詩集中,以柳為題的,多至十幾首。這一首同他別的那些詠柳詩不同,它的背景不是一地一處,而是非常廣闊的地域。“章台從掩映,郢路更參差。”首聯就從京城長安到大江之濱的江陵,寫柳從北到南,無處不在,“掩映”“參差”,秀色千里。

“掩映”、“參差”,是寫柳色或明或暗,柔條垂拂的繁茂景象,點出時間是在春天。由“從”(任從)到“更”的變化,把柳的蓬勃生機,渲染得更加強烈。次聯“風流”、“婀娜”,則是寫柳的體態輕盈。柔長的柳枝,千枝萬縷,春風吹拂,宛若妙齡女郎,翩躚起舞,姿態是非常動人的。“見説”是聽見別人説,包括古今之人對柳的讚賞。“來當”句是説自己見到眼前之柳的時候,正當其婀娜多姿之時,表現出詩人的欣喜之情。上面四句,從廣闊的背景上,對春柳作了生動具體的描繪,寫出了她嫵媚可愛的風姿。

下面接寫柳色綿延不斷。一到春天,路旁堤畔之柳籠煙罩霧,葱蘢翠綠,望之令人心醉。詩人的目光,正是被這迷人的柳色所牽引,向前移去,直到橋邊,眼看柳色就要被隔斷,可是跨過橋去,向旁一彎,卻又順着長堤,向前延伸,最後雖然眼中已望不見柳,但心中彷彿仍然見到青青的柳色向遠方伸去。“行”作“行蹤”、“蹤跡”解。“意相隨”既指春柳傍隨長堤而去,也指詩人的心為柳所繫,緊隨不捨,最後直至青樓酒旗、柳花似雪之處。“青樓”、“酒旗”是人間繁華之地;飛花似雪是春柳盛極之時。“忍”即忍心之意,字裏透露出詩人的痛惜之情。花飛似雪,固然美極盛極,然而繁華已極,就意味着離凋謝不遠。兩句把春柳的繁華寫到極致,也把人的愛惜之情寫到極點。紀昀評此詩云:“五、六句空外傳神,極為得髓。結亦情致可思。”(《李義山詩集輯評》)這四句,意境很美,言外之意不盡,很耐人尋味。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7

千絲風雨萬絲晴。年年長短亭。暗黃看到綠成陰。春由他送迎。

鶯思重,燕愁輕。如人離別情。繞湖煙冷罩波明。畫船移玉笙。

翻譯

千萬條柳絲迎着風雨沐浴着晴日,年年站在長短亭旁目睹旅客來去匆匆。從暗黃的柳芽萌生到一片綠陰濃重,經歷了春來春往的整個過程。

鶯、燕在柳絲間纏綿徘徊不斷穿行,恰似長短亭上人們依依難捨、含愁相別的情形。環湖柳色綠如煙,映襯得西湖水波明淨。一葉畫舟在水面上划動,載着幽幽一曲玉笙的樂音。

註釋

年年長短亭:指年年柳樹都在亭邊送人遠行。暗黃看到綠成陰,

春由他送迎:春天來時,柳條為暗黃色,春天去時,柳條為碧綠色。

繞湖煙冷罩波明:指柳樹沿西湖環繞。

鑑賞

這首詞詠柳。作者因古來就有折柳送別的習俗,遂將柳擬人化,借柳以詠離情。上片寫驛道旁、長亭邊的柳。這是人們祖道餞別之地,這裏的柳年年歲歲為人送行,年年歲歲迎送春天,成了離情別緒的象徵物。下片轉寫西湖煙柳。這裏的柳也年年迎送春天,時時注目於湖面搖曳的畫船,聆聽着船上悠揚的笙歌,感受着男女遊客們的鶯思燕愁,於是它自己也依依含情,成了世間離情別緒的負載物。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8

柳梢青·三山歸途代白鷗見嘲

白鳥相迎,相憐相笑,滿面塵埃。華髮蒼顏,去時曾勸,聞早歸來。

而今豈是高懷。為千里、蓴羹計哉。好把移文,從今日日,讀取千回。

翻譯

我走在歸家的路上,我的老朋友白鳥前來迎接我。我們見了面,互相愛憐又互相歡笑。白鳥説:你滿面灰塵,頭髮白了,面孔也蒼老了。你走的時候,我就曾勸你早些回來。

我對白鳥説:我回來,不是由於我的情操高尚,自動請求退隱的;你以為我像張季鷹在千里以外,老是想着家鄉的蒪羹美味而棄官回家的嗎?完全不是,從今天起,我天天把《北山移文》讀它一千遍,永遠不和你分開了。

註釋

白鳥:即白鷗。

聞早:趁早。

蓴羹:用張翰棄官南歸事。

移文:指孔稚的《北山移文》。

賞析

本詞作於他由帶湖出仕閩中而被再度罷職重回帶湖之時。此詞寫出了他的這一交織着慚愧與後悔、無奈與憤慨的複雜感受,是一篇極為真實的寫心文字。上片主要是通過白鳥迎人嘲笑而追思過去。起韻把自己回家時的潦倒形跡,從白鳥的眼中見出。一個滿面塵埃、一事無成的老翁,受到了象徵純潔忘機的“山中老友”白鳥的相迎、相憐與相笑。“滿面塵埃”的自我形容,可見詞人心裏充滿了失敗的感覺。而白鳥對於詞人既友好地相迎、又復相憐相笑的行為,反映了白鳥面對自己需要撫慰的山中老友的複雜態度:可憐他的失敗,又忍不住要他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白鳥的這種複雜態度,其實是詞人心中對於自己出山失敗的複雜感受的外移。接韻由“相憐相笑”引出,明寫白鳥責問、奚落他的言辭:你這白髮更多、蒼老更明顯的老頭子,當你出山時我曾經勸告你不要出山,即便要出山,也要早些歸來,當時我聽見了你答應我早些歸來的話語。白鳥的這番説辭,意下很為他這麼晚才歸來而不滿。過片以“而今”一詞,保持在語氣上與上片的承接。白鳥奚落他道:如今你倒是終於歸來了,但哪裏是因為懷抱高雅、為了“蓴菜鱸魚魚”而回來呢!意下是説你不過是因為官做不下去了,被別人罷職而不得不回來的。這樣的自揭傷口,既表達了詞人無端被罷職的憤慨,也表達了他對於自己選擇的自嘲與慚愧。在結韻中,白鳥更是對他冷嘲熱諷,要他從今以後,每天都把前人諷刺假隱士的《北山移文》誦讀一遍,讀到一千遍,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詞人對於自己在山“有始無終”的辛辣嘲笑和嘲笑裏隱含着的憤慨,至此達到了高潮。全詞借白鳥的奚落與譴責,來表達這種交織着後悔與憤慨的心情。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9

江邊柳

裊裊古堤邊,青青一樹煙。

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

賞析

古人常借詠柳以賦別,這首詩也沒有脱離離情的舊旨,但構思新穎,想象奇特而又切合情景。

詩的一、二句,寥寥幾筆,繪出了一幅美麗的古堤春柳圖。古堤兩旁,垂柳成行,晴光照耀,通體蒼翠,蓊蓊鬱鬱,裊裊婷婷,遠遠望去,恰似一縷縷煙霞在飄舞。“裊裊”、“青青”,連用兩個疊字,一寫江邊柳的輕柔婀娜之態,一寫其葱蘢蒼翠的顏色,洗煉而鮮明。前人多以“翠柳如煙”、“楊柳含煙”、“含煙惹霧”等來形容柳的輕盈和春的穠麗,這裏徑直用“一樹煙”來稱呼柳樹,想象奇特,造語新穎。只此三字,便勾出了柳條婆娑裊娜之狀,烘托出春光的綺麗明媚,併為下面寫離情作了反襯。

三、四兩句直接寫離情。詠柳惜別,詩人們一般都從折枝相贈上着想,如“傷見路旁楊柳春,一重摺盡一重新。今年還折去年處,不送去年離別人”(施肩吾《折楊柳》);“曾栽楊柳江南岸,一別江南兩度春。遙憶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白居易《憶江柳》)等等。雍裕之卻不屑作這種別人用過的詩句,而從折枝上翻出新意。“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詩人筆下的女主人公不僅沒有折柳贈別,倒希望柳絲綿綿不斷,以便把情人的船兒繫住,永不分離。這一方面是想得奇,説出了別人沒有説過的語句,把惜別這種抽象的感情表現得十分具體、深刻而不一般化;同時,這種想象又是很自然的,切合江邊柳這一特定情景。大江中,船隻來往如梭;堤岸上,煙柳絲絲弄碧;柳蔭下畫船待發,枝枝柔條正拂在那行舟上。景以情合,情因景生,此時此刻,萌發出“系郎船”的天真幻想,合情合理,自然可信。這裏沒有一個“別”字“愁”字,但痴情到要用柳條兒繫住郎船,則離愁之重,別恨之深,已經不言而喻了。這裏也沒有一個“江”字、“柳”字,而江邊柳“遠映征帆近拂堤”(温庭筠《楊柳枝》)的獨特形象,也是鮮明如畫。至此,“古堤邊”三字才有了着落,全詩也渾然一體了。

中唐戴叔倫寫過一首《堤上柳》:“垂柳萬條絲,春來織別離。行人攀折處,是妾斷腸時。”由“絲”而聯想到“織”,頗為新穎,但後兩句卻未能由此加以生髮,而落入了窠臼;它沒有寫出堤上柳與別處柳的不同之處,如果把題目換成路邊柳、樓頭柳也一樣適用。其原因在於詩人的描寫,脱離了彼時彼地的特定情境。兩相比較,雍裕之的這首《江邊柳》匠心獨運、高出一籌。

柳原文、翻譯及全詩賞析10

越絕孤城千萬峯,空齋不語坐高舂。

印文生綠經旬合,硯匣留塵盡日封。

梅嶺寒煙藏翡翠,桂江秋水露鰅鱅。

丈人本自忘機事,為想年來憔悴容。

翻譯

地處越絕之境的柳州,只見山峯萬千,連綿不斷。我整日坐在空蕩蕩的書屋,沉默不語,愁緒難奈。

那官印經久不用已生綠黴,硯盒也久不磨墨被塵土遮蓋。

遙望韶州方面的梅嶺,如藏在煙霧之中的翡翠,近看秋日的柳州河水,偶爾可見怪魚鰅鱅浮上來。

老朋友啊,千萬不要任性為人行事,而忘掉了機巧權變,想想我如此悽然寂寞,當以為戒。

註釋

越絕:越之絕境。

舂:用杵臼搗去穀物的皮殼。

印文:印泥。

經旬:指很長時間。旬,十日為一旬。

硯匣:放現台的匣子。

盡日:猶終日,整天。

梅嶺:即大度嶺,在江西、廣東兩省邊境。

桂江:西江支流。

鰅鱅:兩種魚,鰅一種表面有斑紋的魚,鱅也稱胖頭魚,都屬鮎魚的一種。

忘機:泯除機心,指一種消極無為,淡泊寧靜的心境。

為想:可以想想。

憔悴:黃瘦,瘦損。

鑑賞

首句點出貶地之遠,正符合詩人初到柳州的心境。本以為在永州十年等待而來的詔返,可以讓自己再展宏圖,未想到反被遷往更加遠離中原的南荒之地,所以“趣絕”、“孤城”、“千萬峯”,組合成疊相交加的荒遠、隔高的空間意象,反映了他最直覺最敏鋭的心理感受,處於這樣的荒山遠嶺中,即使身為地方刺史,也如同被拋棄,於是,其寂寞之情隨筆福來:“空齋不語坐高舂”,一“空”、一“不語”,直陳孤獨之況。接下來寫官事冷清、環境險惡,進一步鋪敍其寂寞、憂恐之情。在荒州為官,窮極無聊,印不用而生綠、硯長不磨而生塵,已見常寂難耐,而環顧山水,又常有異鳥、怪物出沒在視野裏,其憂懼之情可以想像。最後兩句寄塑對方,希望得到關心理解,詩人意謂:“丈人您是個清心寡慾的高士,可我不若您之機事盡忘,優遊自適,您大概會想到我這個遠謫絕域之人一年來憔悴成什麼樣子了吧。”言外極其孤獨,極其蒼涼。

柳宗元七律大多作於柳州,雖不多,但情感皆哀而酸楚,藝術亦精絕工緻。此詩起句引出寂寞之情,中間展開具體景況鋪寫,結句畫龍點晴,以“憔悴容”回照全篇,結構可謂渾然。

創作背景

從“為想年來憔悴容”句推測,這首詩當作於元和十一年(816年)。柳宗元因“二王八司馬”案被貶嶺南,雖然不似在獄,但也有人監視。他和友人之間不能通信,更不能見面,只有在苦悶中度日。正是在這種情景寂寞的情況下,柳宗元寫下了這首《柳州寄丈人周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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