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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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庵里長了這麼一棵桃樹。它從不會長葉子,不會開花結果,一年四季都只是光禿禿的枝椏。儘管如此,每年還是許多人慕名來觀賞,其中不乏一些植物學學者。他們驚奇,他們詫異。聽説這株不長葉不開花結果的桃是木梳變的。

木梳散文

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難以具體言明。我只知道木梳的故事,與我師傅的師妹有關。一位庵裏的年近古稀的師太如是説。

師太的師傅有一個師妹,法號曉。這也是她的名字,她是個遭遺棄的孩子。曉的身世,大家都不知情,她很小就生活在庵裏了。師太的師祖(當時的主持)在某天破曉時分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打開大門一看,地上放着一個裹着棉布的嬰兒。剛好發現她時,是破曉時分,於是主持給她起名曉,希望她過後能夠曉明世事,不怨命途,不為世俗凡塵所累。

曉漸漸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微風拂過,陣陣清香從她身體裏散發出來,瀰漫整個庵。附近有幾個居民的男青年以及一些光棍,也都隔三差五就來庵裏,表面上是來虔誠供奉,實際上誰都清楚他們的心思。他們從早到晚圍着她東聊西扯,像一羣餓極了的野狼,面對眼前這隻小羔羊卻下不了手。其中也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男青年,他是山下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高高瘦瘦的,樣子還算清秀。他也經常過來,每次只是遠遠地站在庵門外觀望,望着她用各種藉口打發那羣餓狼。偶爾,她也會注意到他的舉動,這時他就會羞澀地別過頭去,不敢跟曉直接對視。這個有點膽怯得似窺視了什麼祕密的男青年,還是一如既往地來。

終於有一天,他又來了。這次他不是跟在那羣山下男人後來的。沒有任何的.預兆,單純的碰見。那天他家的柴薪出現短缺,父母一直在他耳邊嘮叨,柴好像沒有,柴快沒了,柴燒不過今晚了。他是願意上山來採的,因為上山會經過庵,那是必經的小路。幸運的話,可以瞧見他心心念唸的人,一面也好。他沒有在經過庵看到裏面有曉,他想也許在後院,也許在庵裏的某一個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揹着準備裝柴的竹筐,伸出雙手拍了拍風塵密佈的粗麻衣,一路上到山上。

遠遠他就認出了曉,她蹲在河邊。男青年低下頭瞥了一下自己襤褸的粗麻衣,狼狽的動作,他想往回走下山去,可是腳不聽使喚。他在距離曉百米處靜靜地窺探,不出一絲聲響,像個小偷一樣。

曉是偷偷跑出來的,尼姑沒有主持的允許,是不能隨便離開庵裏,到山上或者山下去的。她畢竟還是個少女,像大多數沐浴在春天滋潤的少女一樣,憧憬一段愛情,憧憬許多許多新鮮的事。美好的年華也就這麼幾十年。雖然師傅從小就教導她不要為情所困,不要為情所困。當她聽到一個上庵來跪拜供奉的同齡女孩談起她的故事時,她的心裏滿是波瀾。曉額眼裏分明有了羨慕。

他還是站着,他不敢挪動半步,生怕被發現。彷彿動一步,她就會循聲而來看到他的狼狽不堪。她還是轉過頭來,沒有一點防備。陽光和煦照在圓亮的頭殼上,一閃一閃,像星星,掛在河邊。

你......曉嚇了一跳,問他想幹什麼。

他的臉紅了一大片,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竹筐從上臂滑落到草地上。他還不忘整一整尷尬的皺巴巴的衣衫。

哧,曉笑了,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傻。

她繼續轉過身去看流水,問:哎,你説流水有感情嗎?男青年沒聽懂,啊?疑惑地給出這個一個字。

曉努了努嘴,喃喃道:也許沒有的吧。看,它都不肯停下來。

就是這麼一句不明所以和自問自答,他與她的關係開始有了變化,他們漸漸熟悉瞭解,話題也不斷增多。在白天的庵裏,他仍站在不遠處看她與那羣男人周旋。她朝他笑了笑,他對她點點頭。

他們在山上悄悄交往的事首先是被師姐先發現的。有一天晚上,快要入睡的時候,師姐聽見師妹曉説了一句,我想有一簇長髮,就像普通女子一樣讓你愛我,手裏拿着一把不知哪裏來的桃木做的梳子。

再後來,曉懷孕了。曉懷孕的事很快傳開了,到了師傅的那裏,主持又念起了那一句教誨:為情所累,終究逃不過為情所累。師傅待她像親生女兒般,自然一種母性的保護欲是不允許他們在一起的,何況曉還是一個尼姑。師傅最後還是按照自己的意願這麼做了,曉大受打擊,一連兩天不進食不喝水,到了第三天她憔悴的面容令人心疼,自然主持也不例外。主持想,過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拿着手裏的木梳,曉開始喃喃自語,如同痴呆一般,誰也聽不清她説什麼。完畢,她只是一直哭,淚水全滴在木梳上,淚沒有滑掉而是徑直滲入了進去。

第四天破曉時分,大家發現曉上吊自殺了。她的木梳不正不移地躺在她的腳下方。

後來呀,木梳被師祖埋在了後院裏,奇怪的是半個月後這裏長出來一棵桃樹。就是這株不長葉不開花不結果的桃樹。大家都説是曉,那棵桃樹就是絕望心死的曉的靈樹,她的淚灌溉了那把木梳,成了這棵絕望的樹。師太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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