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1942》的聲音設計

來源:文萃谷 2.16W

影片《1942》講述的是特定時期特定地點發生的災難性歷史事件。1942年河南發生了災荒,千萬民眾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在逃荒的漫漫路途中,國民政府政府對災民置若罔聞,日本人接二連三對其轟炸。災民們在乾糧早已吃完,連樹皮、毒草都吃完的情況下出現了人吃人、狗吃人的悽慘事件,有的一家老小几口人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相繼餓死卻無能為力。災民們逐漸變得麻木,似乎迴歸到了原始社會的物物交換生活方式,為了填飽肚子,可以變賣妻兒換取三鬥小米,甚至放棄一切為人的尊嚴。這場災難最終造成了300萬人被餓死的空前慘況。

電影《1942》的聲音設計

  一、影片背景和聲音設計的基調

運用現代數字技術產生強烈的視覺和聽覺刺激來吸引觀眾已經是當今國內外商業電影大片的重要製作手段,因此,聲音在影片中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根據好萊塢的電影製作模式,一個專業的聲音製作團隊需要多人分工協作、各司其職,這主要包括:聲音設計師、同期錄音師、音樂錄音師、擬音師、聲音剪輯師以及混音師等,其中聲音設計師在影片拍攝之前就開始進行影片聲音的整體構思,把握和決策聲音在電影中的作用,並且指導和參與到後期的整部電影聲音的剪輯和混錄過程。[1,2]目前,國內的電影聲音製作團隊也逐漸意識到了聲音設計的重要性,[3-5]這一點從近年來湧現的多部叫座的影片中都有體現。

不同類型的影片,其舞美、燈光、攝影技巧以及聲音設計的思路並不同。例如,歌舞片在聲音方面主要通過唯美動聽的音樂感染觀眾;動作片則重點構思各種動作音響的擬音設計;西部片在聲音上主要通過音樂和音響相結合營造氣勢恢宏的場景感,等等。影片《1942》兼具歷史片和災難片兩種類型,按照慣例,在聲音表現方面往往會利用貫穿影片始終的氣勢恢宏或感人至深的音樂和精心設計的誇張效果的音響來震撼觀眾,例如影片《辛德勒的名單》《泰坦尼克號》《2012》等。然而,影片《1942》無論從演員的表演到攝影鏡頭的運用還是電影聲音的設計都給人以自然、真實,雖然絕望但卻不煽情的感覺,敍事的方式更像是紀錄片風格。回顧整部影片的聲音表現,不禁讓人感歎導演和製作人員的良苦用心,不誇張、不煽情、看似紀錄片的風格,但卻娓娓道來、引人入勝、感人至深。整部影片在聲音和畫面的表現技巧上與目前利用強烈的視聽刺激和各種炫技來吸引觀眾的主流趨勢大相徑庭,甚至背道而馳,但卻贏得了更多的觀眾,打動了更多的人心。這種看似紀實性的表現方式,實則處處精心設計的聲音表現方式值得我們仔細品讀。下面,本文將按照目前比較科學的分類方法,將影視聲音分為語言、音樂和音響三大類,[6]對影片《1942》的聲音設計進行分析。

  二、着重運用語言刻畫人物的形象和內心轉變

對於不同類型的電影,語言、音樂和音響三大類聲音的偏重不同。通常情況下,災難片着重通過大動靜、刺激、震撼的音響擬音來震懾觀眾;歷史傳記片則通過大量原創的或田園式舒緩流暢或江河流水、平原峽谷般雄偉壯觀的交響樂來表現大場面,讓觀眾被景色或場景所折服。然而,影片《1942》則重點刻畫語言。

該片的語言不僅起到基本的釋義性作用,更重要的是塑造人物形象、刻畫人物性格、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以及營造影片的真實感。根據影視語言的藝術屬性,語言又分為客觀語言和主觀語言兩類。[6]客觀語言就是畫面上演員表演時同步表達出來的語言,它和演員的口型一致,是觀眾看到影片當中某個人在説話同時聽到的這個人的聲音,主要表現場景和人物的真實性,有獨白、對白和羣聲三種形式;主觀語言是觀眾在觀影過程中聽到了一段語言但是畫面上並沒有看見這個演員在説話,聲音和演員的口型不同步情況下的語言,常被用來表現角色的內心世界,或者在專題紀錄影片中擔任敍事的任務,有內心獨白和旁白(或解説)兩種形式。

影片《1942》片頭就採用了一段第三人稱的旁白,它可以有效交代整部影片的背景和人物關係,將觀眾快速帶入到故事情境之中,這在《我的父親母親》和《泰坦尼克號》等影片中都得到過較好的運用。除此之外,影片中並沒有跟隨目前主流電影中採用新奇的構思,設計主觀語言去吸引觀眾,而是完全採用了客觀語言平鋪直敍。這與影片的整體基調是一致的,儘可能客觀、真實地反映那個時期的事實真相。當然,該影片在客觀語言的設計上其實是煞費苦心、精心構思過的,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1)所有逃荒的人物都採用河南方言表演;(2)幾位主要演員的語言風格特點鮮明,幾句簡短的台詞就將人物形象和內心世界刻畫得淋漓盡致。例如,馮遠征飾演的佃户瞎鹿,家境貧窮,他的一切舉動都是圍繞着吃,作為社會底層最普通的農民,木訥遲鈍,但為了生存想法非常實際。女兒問他啥叫逃荒,他回答“出門尋吃的就叫逃荒”;在老東家拿出一小盆小米為他家救急之後,他又追上去開口想多要幾升;他跟栓柱一起找走失的驢,發現驢已經被幾個士兵給燉了,他也敢湊上前去跟對方討要驢肉吃,結果為此喪了命。再如,王子文飾演的地主女兒星星,從小養尊處優,起初不理解父親為什麼要帶着大家逃荒,跳下板車一句“我不和你們逃荒了”表現出一位清高、自信的少女形象;然而逃荒多天後糧食早已吃光,靠吃樹皮為生,全家人飢餓難忍,再加上嫂子快要生孩子需要營養補給的時候,她默認了將自己一路上一直保護的家貓給殺了,一句“我也要喝貓湯”,將她內心的轉變——為了填飽肚子可以放棄清高和驕傲赤裸裸表現出來;再到後來為了吃自願將自己賣身,拒絕父親的挽留,説:“你讓我討個活命吧,把我賣了吧……”至此,星星徹底放棄了自己的所有情愛和尊嚴。電影《1942》平實的語言表現風格、特點鮮明的台詞設計使得每一個人物都性格鮮明、生動感人。

  三、刻意不利用音樂煽情

電影音樂在影片中可以起到塑造人物形象、提示時代背景、刻畫人物內心、推動情節發展以及渲染影片的情緒氛圍等作用。現在,音樂在電影中所佔的比重越來越重,在很多商業大片中,音樂幾乎貫穿影片始終。這是因為,利用音樂煽情引起觀眾的共鳴是最有效的方法,有時片中的角色無需多言,音樂響起,觀眾的情緒就馬上被帶到故事的情境之中,時而痛哭流涕,時而欣喜若狂。然而,影片《1942》除了片尾曲之外,整個故事的發展過程中只有一兩處出現片段音樂,而這僅有的幾處片段音樂也未刻意煽動觀眾的情緒,只是淡淡地鋪墊為背景。這也是我觀影后的一處疑問。但是,隨着影片的上映和觀眾的反應來看這並沒有影響觀眾被感染的程度,而是所有觀看過電影的人都被深深地震撼和感動。通過音樂來豐富影片的聽覺感受固然是好,但是這部影片刻意地不用音樂煽情是由影片的整體創作思路和意圖決定的:不刻意加入創作者的觀點,讓觀眾自己體會。因此,影片缺少音樂應該正是創作者刻意設計過的。

影片片尾曲《生命的河》歌詞來自一位農村婦女創作的一首基督教讚美詩歌,由趙季平老師重新譜曲。“生命的河,喜樂的河,緩緩地流進我的心窩;我要唱一首歌,一首天上的歌,頭上的烏雲,心中的憂傷,全都灑落……”這首歌的原曲在基督教徒中廣為傳唱,旋律中的喜悦之情猶如歌詞中所描述的頭上的烏雲、心中的憂傷全都灑落。然而,重新譜曲後的.這首片尾曲從旋律上來説雖然更加優美動聽,但是憂傷、沉重的心情無法釋然,就如同片中的災民面對一次次沉重的打擊內心深處仍然沒有放棄生的希望。

  四、客觀細緻的音響表現

音響一般指影片中除語言和音樂外其他一切聲音的統稱。音響在影片中的作用主要是增加畫面敍事內容的生活氣息、烘托劇情氣氛、擴大觀眾視野、賦予畫面環境以具體的深度和廣度。在科幻片、災難片、戰爭片、動作片等多種類型片中利用誇張的音響營造恢弘的場面或者緊張的氣氛來吸引觀眾的影片數不勝數,例如《侏羅紀公園》《金剛》《唐山大地震》《2012》《珍珠港》《英雄》《十面埋伏》等。此外,對單調、機械的音響進行設計也可以用於營造影片的特殊氛圍。例如,影片《十月圍城》中用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起初是誇張放大,然後由慢到快,強調時間的緊迫,將觀眾的心緊緊抓住,營造出了緊張的氛圍。

電影《1942》的題材很容易讓觀眾在觀影前聯想到以往的觀影經歷,就如同上述列舉的多部電影中的場景。然而,實際觀影中才發現影片並沒有在音響設計上刻意誇張放大或者突出表現,而是完全跟隨畫面,畫面上看到了什麼,就聽到相應的音響聲,客觀同步地再現當年所發生的事件。影片的音響設計看似平淡,但要做到如此真實、和畫面場景環境基本一致地去表現那些客觀音響也並非易事。電影中的音響聲多數是在擬音棚中通過道具模擬完成的。影片中小到小貓舔食,大到日本人的轟炸,每一處畫面場景中應該有的音響聲都表現了出來,並且不刻意誇張,始終配合着畫面的表現,不喧賓奪主。這與影片整體的創作思路是一致的:不刻意添加導演或者編劇等創作者的個人觀點,儘量客觀再現事件,讓觀眾去看、去體會吧!

  五、結 語

影片《1942》的聲音設計沒有走現在主流商業大片的模式,而是以語言為主刻畫人物的內心;不動用大量的音樂煽情;細緻的音響製作但又不誇張、不突出,與畫面相配合客觀地反映場景中的內容。影片雖然沒有刻意營造聽覺上的刺激和震撼,但卻足以動人。目前,在大量的主流影片將重點放在追求形式上的視聽刺激,利用音樂和音響處處煽情的整體大趨勢下,影片《1942》看似平鋪直敍,實則精心設計的做法非常難得。這也不得不引起我們去思考,電影究竟應該依靠什麼來吸引觀眾?電影的內涵究竟體現在哪裏?電影帶給觀眾的只是那影院裏一兩個小時的感動還是走出影院後內心更深層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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